第十二章
“魔使”
叶非折不由挑起了眉梢。
他少时结下的仇敌一抓一箩筐,混世魔王惊天混蛋之类被喊得叶非折见怪不怪,到后来能当作尊称般统统笑纳。
然而这么正儿八经,带有魔道中人色彩的称呼,他却是头一次被人喊。
叶非折心思转过几弯,出口的调子带着几分不经心的软语调笑,一时分不清他是促狭还是认真
“既见了魔使,为何不跪”
白若瑾倒也不恼,若有其事点点头道“尊使说得有理。”
说完他一撩衣袖,是一副要跪下去的样子。
电光火石
原本宽大的衣袖振振而起,如流云飞鹤,拔擢而上,疾拂向叶非折的面门
叶非折似早有准备般,不紧不慢后退两步,口中叹息道“两次了,白公子自己也不是长得不英俊,何苦出于嫉妒之心,执着想要毁去我的脸”
他最后下了定论“你一定和楚修锦有话要说。”
一个执着于被刀架上脖子,一个执着于毁他的脸。
可谓是执着到了异曲同工的一家人那边去。
白若瑾不言不语,容色竟有几分出尘的肃然之意。
他衣袖去势忽地止住,流云见日而散,飞鹤见谷而坠,掌影翻飞之间,白云鹤羽撤去,展露出水墨泼洒的壮美山水。
原来是白若瑾弃袖改用袖中折扇,直逼叶非折。
山水如染在宣纸上的墨,一开始远观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来模模糊糊地晕成一团,稍一久看便是心神俱震,让人不能自已,险些被整个地吸进去。
“幻术啊。”
叶非折感慨。
系统不无担忧地问他“看起来似乎声势浩大,想来是白若瑾白天时隐藏一大部分的实力,宿主可有问题”
“没什么,就是喟叹一下。”
叶非折说道“毕竟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用幻术这玩意儿了。”
他天生剑骨,修为又是天下第一,再高明的幻术放到叶非折眼前,和纸糊的没多大区别。
如今叶非折修为没了,神魂却还在。
其他的不好说,破一两个幻术小把戏仍是不在话下。
眼睁睁看着山水几乎要脱离扇面,实体化到叶非折眼前将他一卷而下,白若瑾不禁露出笑意。
他叫叶非折为魔使,自有他逼不得已的道理。
可叶非折想要自己跪他,却是未免过于异想天开。
罢了,此番先给叶非折一个教训,让他知晓修仙界中实力为尊的道理,要他性命,倒也是不必。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叶非折轻轻慢慢的声音传来。
他说话声音像是悠悠然出岫的山云,分明只吊着口气不散,谈不上什么精气神,韵律间无端吊了把钩子,钩住人听下去,欲罢不能。
“可惜了,被犬欺里的犬好歹还是条猛犬,你算什么,算恶狗算疯狗还是算傻狗”
他说到最后似乎觉得好笑,尾音上挑,还带了一点点风流的笑意。
直把白若瑾气得差点没收住手。
什么水墨的山水,什么白云鹤翎,眨眼间统统消失于无,留下简简单单一座屋子,仿佛刚才一切不过南柯大梦。
只有两根手指夹在白若瑾扇子两侧,不顾主人的意愿,将它缓缓收拢。
那手指很白,白若瑾精心挑选作为扇骨的莹白美玉,在它衬托下,不过是一块顽石。
那手指形状也生得纤美,单是看一眼,便晓得那双手在弹琴烹茶调香握剑时,该是怎样一副美景。
白若瑾瞪眼睛瞪得眼睛都酸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瞪两样,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论。
叶非折不费吹灰之力地合拢了他的扇子。
他像儿戏一样地化解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叶非折颇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既然见了魔使,为何不跪”
一模一样的语调,对白若瑾却是全然不同的意义。
若说上一遍他觉得叶非折拿腔作势小人得志,那么这一遍,他满身冷汗,跪得心服口服
“属下参见尊使。”
能被称为魔使的,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魔道说复杂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归根到底就两个字
慕强。
远远比一般修士来得更慕强。
“宿主真是好身手。”
系统自知理亏,一点不吝啬对叶非折的夸奖。
“哪里哪里。”
叶非折适当谦虚了一下“白若瑾已有筑基,亏得我在此处有阵法之便,否则我不一定制得住他。”
他离白若瑾更近一步。
寻常动作由叶非折做来,自然而然地有了俯瞰之意
“现在可以解释一下魔使这个称呼了罢”
叶非折是深思熟虑才问出的那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