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庙(“我站阿沐这边。”...)(7 / 8)

该满意的。可不知怎么地,他心里又有点慌慌张张了。他想起早年的那些争吵,想起她愤怒地喊“姜月章”,还气冲冲地跑出去、倔强地跪在雪地里,不是他亲自去接,她绝不肯起来。

而不是像现在

哪里都挑不出错,却跟个挑不出错的假人似的。

他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却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反复无常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那他要她怎么样

还是他要自己怎么样

这个问题,过不了一年就能知道答案。

过不了一年,他就会明白一切真相,但在明白之外,他又会增添许多的茫然、许多的不解。他会不明白,为什么她当年要易容,后来又为什么对自己真正的身份绝口不提;他会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那么倔强,死撑着什么都不解释,也不肯对他低头。

他会不明白,她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情,沉默地夹在六国与他之间,沉默地为他清理除去那些障碍,最后在寒冷中沉默地死去。

过不了一年

他就会像现在这样,披着帝王的朝服,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

他身边有一具水晶石棺,里面是她沉睡的模样。她睡得那么沉,才以至于别人都误会了她,以为她没了气息,是不是

其实她只是生病了,生病的人总是要多睡一些,或许会睡得很久,但没关系,他可以等。

他等了那么多年,又有什么等不下去的

他等了

他真的等了很多年么

十七岁那年,他在山野中被人追杀,然后遇见十六岁的阿沐。他们在一起一个月,然后他许下誓言,说此生只有她一人。

二十岁那年,他在昭阳城中遇见阿沐,以为是初遇,其实是重逢。第一眼见到她,他的心脏就在飞快跳动。

他骨痛发作、只有她能治;他只对她一人动念动情,所以强留她在身边,留了整整七年。

十七岁,二十岁到二十七岁。

一个月,七年。

他一直都爱她。

当他坐在这空荡荡的宫殿里,茫然地抬着头,觉得自己在等什么,可仔细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大概,是等她醒来吧。

等她醒来,叫他“姜月章”。也许她会哭,也许不会。如果她要生气,要失望,要拂袖而去说再也不要他了,他也都能理解。

他会拉住她,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里,他只是以为自己在和当初的誓言抗争。其实早在重逢那一天,他就在她面前溃不成军,但他不敢承认,所以一直假装苦苦抵挡。

她成了他抵挡自己的工具,而他一无所知。他错了,他很后悔。

然后他想问她,为什么不说清楚。如果她说,如果她信他

啊,信他。

这么些年里,他表现出了哪一点,值得她相信

他是帝王,多疑是他的本能。每十句话里,就可以埋下一个试探的伏笔。

他谁也不信,他天生多疑。他不信她,所以她也不信他。

――姜月章,你就不能相信我

当年她还会哭着骂他,尽力恳求他,后来她就再没有那样做过。因为她看透了、明白了,唯独他一个人还在自鸣得意,以为自己玩弄帝王心术,可以掌控每一颗人心。

“你在惩罚我么”

他怔怔片刻,才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这英华宫果真太空旷,他的声音都有回音,假如没有另一个人接话,这里显得何其荒凉。

“阿沐,你在惩罚我么”他喃喃地问,又不禁地想,可惩罚他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他、骂他,这样来得更痛苦,是不是

“等你消了气就会醒过来吧”

他叹了一声,很有点语重心长“你这个人,连惩罚别人都不会。惩罚不是这样的,哪有让自己难受来惩罚别人的要是我不在意你,你不就白白吃苦了等你醒来,养好了身体,我就教你该怎么做。你总不能白白地,白白地”

他捂住脸。

帝王冠冕滚落在边上,他的朝服上也已经落了尘埃。当泪水滴落,上面就洇出清晰的痕渍,像一个无声的嘲笑。

“我错了。”

“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我不该那样对你。”

“御医馆发现你留下的药方了,原来你真的改良了千金方,我会即刻着手推广。”

“你还不愿意醒么还生气么”

“是我不好。”

“我应该早早承认自己的心意。”

“我应该表现得更可靠一些。”

“我应该更尊重你一些。”

“我应该”

他弯下腰。

很疼,他浑身都疼。分不清是心脏抽搐,还是骨痛再次发作。多久没有体会过了有她在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就能结束这样的痛苦。

“回来吧。”

他哽咽着,不知道对谁说。

“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