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说着,其实是胸有成竹的。
夹缬染布,前朝之时一度盛行,花纹吉祥不说,色泽也很丰富,有不少宫人都拿来做裙摆,制屏风,可到了大陈朝,锦帛不是拿去岁贡,就是出海。
禁军多穿夹缬染的印花布,于是官家就严禁民间私印。渐渐的,在民间这起子手艺便失传了。
上辈子她在宫中做掌衣的时候,每日都在掏空脑袋要推陈出新,让贵人们一鸣惊人,让官家眼前一亮从此不朝呸呸让官家赏心悦目才能更好的治国安邦。
岁月让她头秃,但是心不秃。
一个人要站在高处,便是要会常人所不会。她性子跳脱,做事天马行空,按说并非宫中看重的稳重之人,但却能够站在宫女之巅,定是有非常人所能及的本事的。
打花板她会。
姚掌柜听了谢景衣的问话,伸手一捞,抓过来一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说道,“花板师父工钱高,若是染粗布,那定是要将布价往上抬不少。粗麻布再好看,那也比不上绫罗绸缎,怕是高不成低不就。”
谢景衣点了点头,“倘若打花板不要钱,而且咱们只染单色呢”
姚掌柜眼睛一亮,这会连算盘都不打了,“大有可图。蓝草多而廉价,咱们染蓝留白;染黑也容易,东青,栗壳,实,五倍子都能染黑,不逾制又耐脏;少少染红,喜庆而价高。”
“少东家可是找到了打花板之人”姚掌柜说着,顿时激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说道,“若是有花板,咱们早些印了,说不定还能够赶在年节之前。少东家也知晓,有些百姓,一年也就做一次新衣,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有些眉目。姚掌柜且先缄口不言,等那板儿来了再说不迟。你这铺子打理得很好,家中有喜事的时候,可得告诉我,我给圆娘添妆。”
姚掌柜笑得越发的高兴,就差瞧不见鼻子眼睛了。
谢景衣又在铺子里头随意的看了看,便出了大布坊。
小毛驴在大树底下拴着,见着她来,高兴的嘶鸣起来。
谢景衣走到它跟前,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抬头便又瞧见了那匹裂开嘴笑的傻马,以及坐在它身上,恨不得让人一拳打下来的主人。
虽然姚掌柜说得在理,但断人财路,同刨人祖坟差不离。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柴琛拱了拱手,“小女敢问柴公子,是否有哪里得罪于你”
她说着,看了自己的大布坊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天布坊。
柴琛摇了摇头,“夫子说我只通经文,不通时务,是以我特意开了一家铺子,坐看人生百态。”
原本是个寻常话语,但是柴琛居高临下,一脸黑面,让人想要跳起来砸掉他的狗头。
“这杭州城里,布坊不下百家,为何”
别说不是故意的,连摆布的颜色排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边摆一匹,他摆三匹分明就是模仿。
柴琛摸了摸下巴,“我只认识你。”
谢景衣不敢置信的看着柴琛,小姑奶奶我瞧上去就那么好糊弄我可是在宫中看尽狐狸精真面目的女人不要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够胡乱骗人。
“昨儿个我才接手这个铺子”
你是趴在我家床底下了,还是蹲在房梁上了啊,这也能知道
不气不气,这个人是阿爹上峰的上峰之子,“就怕害着公子赔钱。”
柴琛看了谢景衣一眼,“连过路人都能利用的人,是不会赔钱的。”
谢景衣觉得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洪荒之力,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武林高手,先使出一招九阴黑骨爪,再来一记降牛十八拍
不气不气,这是阿爹上峰上峰的儿子。
谢景衣摆出了一个深宫嬷嬷的得体微笑,“承蒙公子吉言,我也觉得自己面带福气,一看就是要大富大贵的人啊”
柴琛盯着谢景衣看了好一会儿,鄙视的拍了拍马,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脸在笑,手在抖,跳起来打脸你多虑了,大概只能打到膝盖吧。”
去你上峰上峰的儿子,士可杀不可辱南方人长得矮怎么了,长得矮就要被人笑了吗再说了,她才十三岁好吗
谢景衣想着,抄起地上的雪奋力一扔,正中柴琛的后脑勺,来不及窃喜,她便嚷嚷道,“嘿,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随便拿雪球砸人啊太过分了,别跑”
柴琛只觉得后背一阵透心凉,扭头一看,就瞧见谢景衣站在原地指着一个角落跳脚,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一地杂乱的脚印
牵着马的小厮柴贵看了柴琛一眼,见他的脸并没有黑几分,反而是嘴角微微上翘,硬着头皮的唤了一句,“公子”
柴琛回过头来,“走罢”
柴贵松了一口气,“公子为何对谢三娘子另眼相看若是长公主得知”
柴琛看了柴贵一眼,柴贵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