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承受灭顶之灾。云筝已经不在了,真记挂,在心里记着她就好了,那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这些话是事实,却不好听,但他对章嫣说了,原因就是往返路程远,易出波折。
可他那个倔强的傻气的表妹跟他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也知道你心里不信神不怕鬼,你只相信你自己。你真担心我,你真想让我打开心结,就给云家讨还公道,给我亲如手足的女孩子报仇。要是做不到,你也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还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活腻了,出事就出事,我才不怕。我娘不过是记挂着我才强撑着,活一日也是受一日的苦,早有个了结也就都清静了。”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甚至于都是事实。
但他不会照她的意思去给她的好友报仇,即便可以,也不会那么做。
那不是他的事,是云笛、萧让那些云家的后人或姻亲该做的事。他们若是没出息做不到,他会出手,到那时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出手。而在他们甚至还没现身的时候,他要用怎样的理由出手
他不会意气用事。
他甚至会留着姚祥、蒲家等人。他相信,云筝死之前的心愿一定是让萧让、云笛报复那些人。
他不指望云笛能有什么作为,他要看的是萧让。
萧让与他的表妹,关系可是非比寻常。
准确来说,他要看看云筝看人的眼光如何。
即便她早已不在,她早已葬身火海,他还是愿意观望与她有关的、她看重的人。
没错,那女子是他生平第一次想拉到眼前细细的看、静静观察的人,是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得到、征服的人。
她的死,那样的赴死的方式,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然,如狂花落叶一般的从容,是世间多少男子都无从做到的。那样的一个女子,赴死之际那般令人生畏的冷艳绝艳的美,让他都心魂震颤。
若是可能,他哪怕勉强她,也会让她活下来。因为他有能力帮她复仇。
晚到了一步,慢慢的,他也觉得并非坏事。他知道她那样的女子一身傲骨,不会愿意欠谁,更不会愿意因为亏欠才委身于谁。
在她消亡之前,他从未见过她,却不妨碍他了解她。
了解她心绪,没有原因,就是明白。
就是因为那女子,他如今对枕边人总是有一份亏欠。她如今一定听说了,她是他退而求其次的结果。
兴许一早就知道了。
不论早晚,并无不同。
偶尔他会想,是不是该在起了娶她心思的时候问问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他再选别人就是。
但他没有,在暗中谋划、促成了这一桩婚事。利用太夫人的心思,也利用了顾太太的心思。
这样不妥,不对。做他的夫人,能应付自如的人不多。但他意识到的时候已晚。
所以,总是觉得,她只要不触碰他底限,他都能容忍。但让他无奈的是,这平日一声不吭的小东西已经在触碰他底限了。
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也许只能等到她不得不把话说明白的时候,才能说点儿什么。
顾云筝要稀里糊涂的跟他过。
没关系,他认了,也跟她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就是了。稀里糊涂的代价是来日想算账的时候,会发现这是一笔烂账,分不清是谁先做错。
霍天北啜了口茶,看到顾云筝平静了一点,她拿起了笔,开始习字。
她换了砚台、笔架,笔筒里多了几支狼毫。
砚台、笔架都已显得陈旧,像是用过太久了。狼毫却是没用过的。
他走过去,敛目凝视砚台、笔架。白玉砚,铜笔架。走近了才发现,镇纸也换成了水晶的。
白玉、铜、水晶,这不是她会喜欢的搭配吧她喜欢色泽或是材质相同相仿的,现在这几样却是完全不搭调。
他不解,凝视神色专注的她。
顾云筝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却无从解释。现在守着的这几样文具,陪伴过萧让几年。她曾多次打趣他,用的文具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可他说,这几样用惯了,像是他的老朋友一样,舍不得厚此薄彼,不能用着这个冷落那个。
她毫不留情地奚落他,说真是没看出,我的阿让哥还是个长情的。
萧让摸了摸鼻子,说我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怎么会这样。分外困惑、无辜的神色,惹得她开怀的笑。
她的阿让哥,不是她的劳什子表哥,在她心里,就是她最亲的哥哥。谁也不能取代的,待她最亲厚的阿让哥。
一面薄情,不在意云凝。
一面执拗,用这些小物件儿让自己记得萧让。
哪怕碰触就心疼,也愿意。
霍天北,这是顾云筝一辈子都不能对你说出的。
不用奇怪,不要自寻烦恼。
这与她一心一意想让章嫣过得好,是一回事。
过了很久很久,霍天北回身落座。日上三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