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黑透了,洋房里静下来,森冷的夜色乌压压浸过窗框往里扑。
客厅里唯一的光源,只有临时被支棱在茶几上的复古小台灯。
宁予年被他压着看书,他一动,宁予年就把书合上,红与黑。
“又做梦了”
“我说梦话了吗”
黎淮嗓音低哑,不知道这人怎么看出来的,但他直觉自己没说,宁虞也说他从不说。
宁予年只是莞尔摇头“波总带他们出去吃饭了,刚出去,说吃完帮我们打包回来。”
“嗯。”
黎淮慢吞吞从他肩上挪开脑袋,浓厚的睡意还在意识里盘旋,艰难栽进沙发另一头的抱枕堆里“怎么没叫我”
宁予年答非所问“我身上枕得不舒服”
“还可以。”
黎淮昏沉仰躺在沙发上,声音都是木的“就是头发扫到脸有点痒,明天去剪一下。”
宁予年短暂一秒怔愣,很快笑了,敢情黎淮一直知道。
“现在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能忍你爱人出轨了。”
但黎淮淡淡“两码事。”
他不仅知道自己枕着宁予年,还知道睡觉这期间,宁予年的客人上门了一次。
因为没按事先约好的时间,宁予年直接发了脾气,德行跟他一样口吻都跟平时说话没什么变化。
“唐总如果改不掉没有契约精神的毛病,以后还是另请高明吧。”
黎淮会知道,也只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他睡下没多久,还没彻底睡熟。
宁予年起初听见外面门铃响,以为是送奶茶的,很不高兴。
因为他特地在订单里备注过送餐从洋房花园后门进,不要按门铃。
结果肖去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个腋下夹着公文包的中年啤酒肚,头顶刘海油光水亮。
刚刚初春的天,缀满横肉的脸上已经开始汗涔涔,边拿手帕擦着额上的汗,边点头哈腰递上名片、夺过肖的手握上,说是来找宁予年。
肖复杂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小宁现在可能有点不方便,你要是不介意进来就进来吧。”
“好好好,不介意不介意。”
啤酒肚光顾着崇拜欣赏“古董”去了,根本没想能怎么不方便。
直到他看见在客厅沙发上,乖乖顺顺给人当靠枕的宁予年。
啤酒肚顿时闭嘴不吱声了。
听人发了脾气也只是偷偷吸进一小口气瘪进肚子,再开口,声音已经低到几不可闻,生怕把人吵醒
“我只是路过撞撞运气,没想到您真的在家”
让他直接问宁予年跟他肩膀上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啤酒肚是万万不敢的。
宁予年这个人,虽然年纪轻,但腔调跟脾气并列驰名。
运气好,碰上他顺眼,就多帮你一点,运气不好,惹了他不顺眼,一双小鞋肯定跑不了。
他今天就是典型的运气不好。
因为他上一次没按约定时间上门,误打误撞宁予年在家闲得发慌,开门见他来,双手双脚欢迎,招待喝了一下午他平时过年才舍得冲几泡的茶叶。
宁予年倚着沙发完全不动“怀表在壁炉上那个盒子里。”
刚好在肖撑着胳膊肘的手边。
肖张嘴含住吃到一半的苹果,随手把那盒子打开抖搂给人看“这个啊”
唐总绷直的腰板顿时被他手腕那几下颤抖软,直点头
“是这个就是这个,上面这些钻是我的。”
关于工作,宁予年老早给肖交过底。
说他的工作性质跟剧本经纪还有点像,肖是负责给黎淮处理生意,他就是帮各种没有门路、不愿意露面的手艺人处理生意,在雇主中间牵牵线、搭个桥。
不倒腾古董,也不碰真品,只简单向两边收点佣金介绍费。
这个啤酒肚要的是一对怀表。
“17世纪英国早期风格,黑色珐琅做底,通身赤金,表壳两面珐琅画花,圆环状镶嵌钻石,内部表盘釉彩画风景,白色珐琅做刻度,背面黑漆再画风景,你检查一下,没问题就成交。”
宁予年把他的要求背得一字不差。
啤酒肚捧着手里做工绝伦的物件,直接把自己刚得罪过人忘了“宁先生真的不能告诉我,做这个的制表师跟珐琅师是谁吗”
这问题蠢的,肖都听笑了“你怎么不直接让我们小宁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
信息人脉就是资源,资源就是财路。
说穿了大家都是干中介的同行这也是肖喜欢宁予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再往后的事,黎淮就没听见了。
他只是入睡困难,但不是睡着了容易被吵醒的类型。
窗外泼墨般望不见的光的天色,让人疲乏。
黎淮这一觉睡得太久,用尽全身力气也只勉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变成侧躺、面对墙上油画的方向
“这幅画也是假的吗”
宁予年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