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
雨幕亭明明没了水幕环绕, 却仿佛有水声在哗啦作响。
雍理听到了,听到沈君兆的回复“君臣父子,臣既在朝, 当然是陛下的。”
怒气升腾而起, 雍理厉声道“你明知朕问得不是这个”
沈君兆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臣不懂。”
怒气之后是巨大的难堪, 雍理红了眼眶“朕不要沈相, 朕要沈子瑜。”
沈君兆垂着的眼睫极轻极轻地颤了下“臣在。”
雍理火了, 一把拉住他衣襟, 迫他与他对视“看着朕回话”
沈君兆慢慢抬头,黑眸比深冬夜色还要寂冷,他面上丁点情绪不漏, 除了身为臣子的恭谨守礼, 再无其他。
四目相对, 雍理只觉骨缝里的寒气全挤到了胸腔里, 把一颗跳动的心冻住了。
还需要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雍理盯着他“你后悔了”后悔冒天下之大不韪, 同他在一起了
沈君兆不出声。
雍理叱问他“短短一年,你就你就”
沈君兆只用五个字, 断了雍理一切念想“陛下请自重。”
陛下请自重。
沈君兆让他自重。
雍理咬破了舌尖,铁腥气在他口腔里蔓延, 堵住了所有将要出口的哀求。
再怎么心悦于他, 他也是有尊严的。
更何况, 卑微乞怜就能让沈君兆回心转意吗
不可能的。
他了解沈君兆, 见识过他对别人的冰冷无情。只是雍理怎么也没想到, 有一日他也会成了这个别人。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雍理咬紧牙关,只能逼出最后三个字“沈子瑜”
只有沈君兆念一丝旧情, 只要沈君兆还像以前那样看他一眼,只要沈君兆
年轻的帝国首辅低声应道“臣在。”
没有沈子瑜, 没有沈君兆,只有大权在握的沈相
雍理心中最后一缕火苗熄灭,他眸色暗了下去“滚。”
沈君兆后背微僵。
雍理厉声道“滚”沈君兆“臣告退。”
他倒退三步,转身离开。
雍理死死握着拳头,拼了命才压住把他喊回来的冲动。
已经够明白,够清楚了。
别再自讨其辱。
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短短一年,他心心念念的人就面目全非。
是什么让他变了是什么让他们走远了
手中的权力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吗,还是别的。
“子难”
雍理撑不住了,可他不想在沈君兆面前倒下。
他已经够丢脸,已经毫无尊严了。
他不能因为沈君兆不要他,就放下一切。
彦君h没醒,妍族人没找到,天下万民还落在他肩膀上。
没了沈君兆,他仍旧得走下去。
他更加不能倒下。
子难几步赶来,握住了他的手,融融暖意顺着掌心断断续续涌进断掉的筋脉,竭力给他祛除阴寒。
雍理感受不到,他身上似乎热了些,反倒衬得心更冷了。
“子难”
“嗯。”
“他不要我了。”
“”
“他真的不要我了。”
“陛下。”
雍理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他只是低喃着重复着追问着这一句话,一字一句的,用言语剜心蚀骨。
这是雍理过得最难的初月。
他除了祭祖之外,所有事宜全部推掉,折子堆成小山,他视而不见。
元曜初年至今,整整七年。
雍理哪怕年幼,哪怕听政,也是最勤勉的,等亲政后更是位连前朝都罕见的勤政君主。
早朝从不缺席,御庭议事更是手握主导权,下午的帝师讲学、武课骑射乃至每日呈上来的大小折子,他数年如一日地坚持批阅,没有丝毫懈怠。
唯独今年,雍理把一切都丢下了,只躲在长心殿里,与那不知从何处带回来的和尚厮混。
弹劾的折子一封又一封。
谏臣纷纷求见圣颜。
雍理一概不见。
子难问他“陛下何不宣了太医”
只要让外头知道圣上病了,那这些胡说八道的折子就销声匿迹了。
雍理待在酷暑一般的屋里,裹着厚重的裘衣,怀里还抱了个暖炉,已经冻得面色苍白,薄唇微颤“宣了又如何,你都治不了的病,他们能行”
子难无言。
雍理闭了闭眼,道“随他们去吧,朕乏了。”
子难伺候他歇下。
元曜帝的名声便是从这时起坏了,原本勤勉乖巧的小皇帝,自御驾亲征回来逐渐变得荒y无度。
养个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