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讨厌了”扔了这话,小皇帝跑了,赌气再也不和沈君兆好了。
然而当晚,雍理便消了气。
沈君兆也不知是怎么摸进宫里,温声唤他“陛下。”
雍理瞠目结舌“宫门不是落锁了吗,你怎的”
沈君兆握他手“您怕吗”
雍理立马扬头“朕是天下至尊,有什么好怕的”
沈君兆笑道“那您随臣来。”
这是雍理自继位后第一次出宫,他学着沈君兆偷摸打扮成太监模样,从一处小角门溜了出去。
出了宫,雍理只觉周遭气息都变了,极其清明爽朗,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本来气鼓鼓的小皇帝这会儿心花怒放,只觉沈君兆再好不过,是天底下最好的。
“这么晚了,我们出来作甚”雍理问沈君兆。
沈君兆“亲民。”
雍理讶然“已是三更天,百姓不都睡了”
沈君兆“睡了又何妨。”
沈君兆带着雍理去了西城区。
首京有东西之分,东边是禁城,不仅坐落着皇宫王府,更是达官贵人所在;西城才是寻常百姓家。
彼时战乱才歇,民生刚起,哪怕是首京的百姓,都过得紧紧巴巴。
战乱之年,枭雄辈出,风光伟绩下最无辜最无奈也最无助的却是平民百姓。
民以食为天,战乱之年朝不保夕,谈何农业生产
如今大雍已经平定三年,可百姓们却仍旧没能缓过劲来。
入夜了又如何
这破败的茅草屋,这剪了又剪的粗布衣裳,这天寒地冻却连烧火取暖都做不到。
再看空荡荡的米缸,干净得过分的灶台,睡了却因为饥饿嚎哭的幼童,无助哄着的妇人,翻个身长叹口气却无能为力的一家之主
走在夜幕之下的西城,到处都是凄凉惨淡。
首京尚且如此,外头又该是怎样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雍理不是那不知事的皇子,他早年在家中时是受过苦的,所以他看到这些感触更深。
沈君兆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道“陛下见此,还愿亲民吗”
亲民、见民、知民,可比高坐金庭难太多。
冰冷的法度推行下去,呈上来的是蒸蒸日上的数字,是整个大雍的日渐昌盛。
知民却不同。
眼见诛心,光明之下总有黑暗,圣君之下仍有饿殍。
心系民生,可比执念天下要沉重得多。
雍理反手握住沈君兆,稚气的声音异常坚定“朕不怕。”
沈君兆怔了下,旋即嘴角弯起,带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朦胧月色下比肩而立的少年,相携与共。
送雍理回宫后,沈君兆被沈争鸣堵了正着。
沈争鸣大发雷霆,抽了他足足二十鞭,若非雍理察觉不对跑回来,沈君兆怕是能被亲爹给抽死。
沈君兆整个后背全是血,雍理眼眶通红,哆哆嗦嗦说不出个成形的话。
沈君兆把一张纸塞给他“陛下”
雍理眼泪哗啦啦直流“是我不好,我是我”
沈君兆面色惨白如纸,却眨了下眼睛,笑得有些孩子气“臣这几日不能陪您上课了,这个是我今日课上说的话。”
雍理哪还顾得上这些,他握住纸,直道“你好好养伤,别去管那些了”
沈君兆笑笑,哄他“你别哭,我没事。”
雍理怕自己留在这里,沈争鸣会继续迁怒沈君兆,只能一步三回头回了寝殿。
回到屋里,他擦干眼泪,看了沈昭君给他的那张纸。
沈君兆今日课上说了什么
全是些附和钱公允的话。
雍理早不生气了,早不在乎了,他只后悔,后悔半夜跟沈君兆出宫,后悔自己害他遭罪。
等雍理看清纸上字迹,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亲民。
白日在钱公允面前,沈君兆驳得他哑口无言,非说是新民而非亲民。
可现在沈君兆告诉他,这张纸上才是他白日课上说的话。
沈君兆是站在他这边的。
“陛下”李擎一声轻唤让雍理收回了思绪。
雍理心里全是沈君兆,恨不得这会儿就跑去沈府,可是
罢了,究竟不再是少年。
雍理笑着看李擎“制文那一套可放放,你的策论应该还不错。”
李擎眼睛一亮“陛下”
雍理没再多说“秋闱你还要下场,朕在殿试等你。”
李擎整个懵了“秋”秋闱他已经入宫,还能再下场考试吗
他这如遭雷击,却是大喜过望的意思。
雍理觉得这一场安抚差不多了搞定李擎,害怕李义海不听话
礼部收入囊中,元曜帝更觉欣慰,正打算回去美美睡一觉。
外头赵泉慌慌张张地请礼进来。
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