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挺拔魁梧,静默的站在殿中,垂头等着荀少彧的问询。怕是上阳朝绝然想不到,重杵这位掖庭内监,竟然转身就把他卖的干干净净。
或许从头到尾,重杵这位经历几位君侯的荀氏家奴,都只是与上阳朝虚与委蛇,就想看一看上阳朝背着荀少彧后,又是有着什么面目。
此时,这一位内监,就将上阳朝的一言一行,通通禀告给荀少彧,让荀少彧亲自做下决定。
荀少彧思量了一下,淡淡道“这事,以你来看,确实没有他的手笔”
嗣位三载有余,对于重杵这位伺候几代君侯的老奴,荀少彧用的极其很顺手。重杵此人虽是先天大宗师,武道极端的强横,但为人没有大宗师的桀骜,性情恭顺谦谨,想国君之所想,急主君之所急,是荀氏最为忠心的门下走狗。
重杵回道“禀君侯,老奴与上阳老大人言谈了一番,以老奴观之,此事确实与上阳老大人无关。”
荀少彧拧眉道“嗯上阳朝此人,寡人自诩看得通透,其爱惜毛羽过甚,除非有泼天大利,不然不会做此不智之事。”
重杵眸子一动,道“可是,上阳老大人虽不会如此,但难保其亲眷不会借着老大人的权柄,行公器肥私之事。”
重杵是掖庭内监,主管着内庭外庭许多消息流通,对于信息的敏感程度,远远超乎常人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上阳朝的身边人有问题”荀少彧若有所思的道“上阳家也是南蔡望族之一,虽然上阳朝子嗣单薄,但上阳家可是人丁兴旺,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上阳朝的身边人。”
重杵进言道“君侯明鉴,对于汾水之事,上阳老大人可能有所察觉,也可能没有察觉,这都在两可之间,老奴不敢一家之言,干扰君侯决断。”
“嗯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荀少彧看了一眼重杵,道“这里先不用你伺候,火枣是天地生成的宝物,你能得食是你的机缘,回去好好将其炼化,不要白费了机会,日后未尝不能超凡入圣。”
重杵伏身叩首,感激涕零道“老奴,谢君侯恩典”
荀少彧挥了挥手,衮袍微微一动,淡淡道“下去吧”
“诺”重杵起身之后,作出揖首之态,躬着身子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出了甘泉宫,这才转身远去。
甘泉宫中烛火摇拽,荀少彧眯了眯眼,烛光照在脸上阴晴不定,冷笑一声道“这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就是不知到头来,寡人的刀能杀几个了。”
在这三载以来,由于荀少彧专注于治国理政,却是有些疏忽了朝臣的管制。以致于如今满朝臣僚,不但朋党、擅权、专私,而且还愈发的贪渎,愈发没有当初微末崛起时的那一股精气神了。
荀少彧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份变化,只是苦于没有立威之机,于是汾水之事就成了一个摆在眼前的机会。
要不说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只用了三载光阴,朝臣就堕落至此,还是大大出乎荀少彧意料之外。昔年征战杀伐无数,刀山火海都一起闯了过来,但荀少彧坐了这一方社稷之后,反倒是来拖荀少彧的后腿。
所谓的朋党之事,在其他诸侯国只是寻常,也不会多有重视。但荀少彧只是继位三载,群臣朋党之风就愈演愈烈至此,这让一向刚强的荀少彧如何能接受。
“还不到时候,吕国还没到马放南山之时,现在也不是可以享乐之时。趁着老臣还有些骨头,必须整顿一下朝野上下的风气。”
“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里面,那些故旧之臣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荀少彧缓缓想着朝野内外的局势,想着荀氏公室的暗潮汹涌,想着那些暗中对手们的窥伺试探,暗自头痛不已。
汾水贪渎之事,说重要它极为重要,说不重要又极为不重要。二十万石救济之粮连一粒米都没见着,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荀少彧必须要给吕国百姓一个交代。
他暗自呢喃着“这,或许就是当初酿成的苦果了”
当年的荀少彧根基浅薄,为了得到内外支持,在法理上没有错漏的嗣位,做出了不少的让步,甚至对其中某些威胁不小的人物,也做出了相应妥协退让的姿态,一如闻渊明就是一明显的例子。
荀少彧若不做出退让,在当时根基尚浅之时,想要如当初一般顺利即位,除非屠刀之下大开杀戒,别无他法可想。
尤其如今的朝局动荡,这些人必然是主要的推手,其存在已经不容忽视,容不得荀少彧不下狠手了。
此时的荀少彧稳坐君位,生杀大权操于一手,正统地位深入人心,留不留这些怀有异心的上代老臣,全凭着荀少彧一念之间。
这些老臣外表恭顺,内在桀骜不驯,荀少彧早就想杀一批,用以杀鸡儆猴。
荀少彧心头杀机蛰伏,面容愈发平静“吕国想要发展壮大起来,这些旧患一个都不能留,必须里里外外清洗一遍了。”
夜色沉沉,太师府邸
正堂之内,闻渊明一身青衫袍服,与司子期相对而坐,二人间隔着一张檀木案几,两杯茶盏上热气蒸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