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位上大夫、上百位臣僚伏身叩首,齐声向着坐在上首之位的荀少彧劝进。
荀少彧端坐在主位上,下方劝进之音如潮而来。他面色平静且淡漠,看着下方一张张似陌生,亦似熟悉的面庞。
这一张张面容,在往日南阳烨庭时,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今却战战栗栗,匍匐在他的脚下。
在荀少彧的目光注视下,所有的宗老大夫垂着的头,再度的低了又低。到了此时此刻,这些以往桀骜不驯的宗老大夫们,谁也不敢再小看荀少彧这个庶子一分。荀少彧看似谦和的面容下,掩盖着谁也想象不到的冷酷无情。
毕竟,营邑这一座大邑可是有十万黔首,如今被生生打塌了一半,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之地,其中的无辜死伤不可计数。
这些惨事,虽然并非荀少彧一手造成,但是在亲眼目睹了眼前的惨剧后,谁人心中能没一点寒意
“臣,请君上承继文侯之志”
荀太常肃容劝进,手掌捧着一枚宝令,宝令之上铭刻飞凰宝篆,内中蕴藏着煌煌法意。
这一枚宝令,就是飞凰神兵的兵令,持此兵令之人,即是这一支道兵的兵主,掌握着吕国最为强悍的力量。
在南阳烨庭崩塌之时,荀尚观将这一枚宝令托付给了荀太常,让荀太常这位荀氏第一高手托管。而局势到了今时今日,荀太常除了将这一枚宝令奉上,自身并无多余的选择余地。
荀太常、闻渊明二人身受重创,已经失去了面对荀少彧的最后底气,就算他手中最后握着飞凰神兵,也逆转不得时局。
恍如置身事外的闻太师,看着神情淡漠的荀少彧,嘴角苦涩的一笑,深切的体会到了时事多变。固然荀少彧只有一人,左右并无心腹之人,老太师若是态度坚决一些,一定能让许多人有所顾忌。
但是闻太师真的和荀少彧撕破脸,除了枉自惹人腹诽之外,绝难得到这些人的用心支持。
而闻太师这一位绝顶大地游仙,在三大武圣人的围攻下,终究是跌落了神坛。彼时荀少彧锐气锋芒正盛,在镇杀了三大掌刀人之后,其威势确实是压过了老太师一筹。
“诸位,你们这是要陷吾于不义乎”
荀少彧神色恼怒,道“吾等营口盟会,已然公推公子炎为新君,公子炎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如今岂能视若无睹,将盟会决议当作无用。”
一位身着麻衣的宗老,直言不讳道“公子炎德行浅薄,何以承担国之大任,唯有长信君力压群雄,当为吾吕国开百代之兴。”
麻衣跪伏于地,额头触碰地面,道“公子炎德不服众,吾等再请长信君承继大位”
何为大势所趋,大堂中跪伏着的宗老大夫们,就是实打实的大势。无论荀少彧如何的野心勃勃,无论荀少彧只是卑微庶出,都无法成为荀少彧踏上君侯之位障碍。
闻渊明漠然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终究不得不向荀少彧低头,道“老臣,请长信君承继大位,扬吾吕国历代先君之志。”
“老臣,请君上承继大位,扬历代先君之志。”这时的闻渊明,绝口不提公子炎之事,面容刚正秉直,铿锵有力的说着。
大势已然如此,闻渊明根本无法控制臣僚们的汹汹劝进之心。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老太师只能让这一步。否则以荀少彧的狠辣心性,老太师固然自保无虞,只是一旦事有不谐,绝对会成为日后祸及子孙的一点根苗。
荀少彧看着闻渊明第一次服软低头,面容略过一抹诧然。
这位老太师的低头,也是应当之事,在如今的处境下,闻渊明不低头也得低头了。三大武圣人给闻渊明造成的伤势,已经撬动了他的根基。一身元气大为折损的他,再难以威胁到荀少彧。
便是有黑水锐士、飞凰神兵两大底牌握在手里,闻渊明也没自信能够掣肘荀少彧了。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亲眼目睹了劝进,闻渊明迈着沉重的步伐,迈入闻府大门时,神色萎靡不振,挺拔的脊梁微微弯曲。
这一场明里暗里的交锋,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闻渊明心力交瘁。尤其是看着周遭的废墟,以及畏畏缩缩的黔首百姓们,闻渊明自嘲的一笑。
司子期迎面走来,恭声道“阿父”
“嗯”
闻渊明颔首点头,望着自家的嫡女、子婿,神色微微一震,沉声道“你们都听着,自今日开始,老夫闭门谢客,谁来登门都不见。”
司子期面色一凝,也不敢详问,躬身道“诺,”
闻鸯看着闻太师铁青的脸色,道“阿父,您这是怎么了”
闻渊明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烦闷,道“怎么了没事,记着最近不要轻易出府,吾闻家已经够显眼的了。在这段时间里,不需要吾闻家太显眼,要不然大祸不远矣”
说罢,闻渊明抬脚,缓缓向着府邸内走去,只是身形不知为何,带着一些佝偻老态。
这一场营口之会,让闻渊明大败亏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