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会放弃。
放生澪的发丝跟随水波而动,隐约中只望见身旁少年模糊的轮廓。
血的锈味随着撞击渐渐弥漫在水中。
随着稀薄的氧气逐渐消耗殆尽,她忍不住仰起脖颈,自唇中发出了一点不适的闷声,呼吸逐渐急促,喘不上气来,更使不上劲。
即使张开的唇,只是在水中溢出一小串气泡,未曾有半分声音传达出来。
然而身旁人依旧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状况。
在短暂的安静过后,黑发少年沉默着,转而开始更为用力地撞击匣子顶盖,每一次沉重的闷响都伴随着匣笼的摇晃。
水中血的气味愈来愈浓烈。
急促的闷响慢慢连成一片,终于在一声巨响里,匣盖被砰地撞开来。
水流自匣顶两边滚涌开去,一缕冰冷的月光得以顺利地洒下在河水当中。
在哗啦的水声中,放生澪被人拉着、托举出水面,她如浮萍般攀在其怀中,于乱流里剧烈咳嗽起来。
从喉中呛出的河水冰冷刺骨,鼻腔、气管,全身上下都有种湿润的不适感。重新被氧气填满的肺部,同样无法承担负荷似地抽痛。
许久许久,澪才缓过劲来,她仰起湿漉漉的脸,在月光中,望见了同样湿漉漉的少年的面容。
缘一浮在河面之上,静静低头看着她。
他稚气未脱的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郁之色,一抹殷红正顺着他的额角、不断往下扩散。
血液一滴一滴滑落,顺着他的眉峰、眼睑,沾湿了漆黑的睫羽。
没有被关进箱笼、沉入水中,奋力逃出的疲态,甚至连疼痛也感觉不到的,在那张秀美的脸上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一点非人的特质,就在此刻显露了出来。
血液被水沾湿,就化作鲜艳的红色丝绢,触目惊心的伤口甚至压过了他额上本来就有的赫色纹路。
当他遥望天上的星子,那双仰起的赭红眼眸却依旧澄澈,不见半分阴霾。
“天黑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片刻,继国缘一低头斟酌道,搀扶着近乎脱力的她,似乎是在询问意见。
过去百年间相依相随的岁月匆匆而过,放生澪凝望他稚气的面容,脑中浮现的却是他已经长大成人后,那叫人安心的笑颜。
强烈的时空错乱感使得放生澪感觉一阵莫名,可悲可叹,也不知作何感想。
她想起来两个人是为了寻找结铃才上山的,想起来梦中一切都只是幻觉。
思及此,又不由头晕目眩,低头向水下望去。
在泅出的地方,依旧可以望见水下箱笼漆黑的轮廓他们刚才正是被锁在那其中,缘一费了好大的劲才撞开笼盖,把她从里面救出去,不然两人早就溺毙在冰冷的河水里了。
听到他的建议,放生澪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跟随着黑发少年的力气,相伴向岸边方向游去。
一路上,她举目四望,河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两岸金色的芦苇随夜风摇曳。
形代神社的遗址既然在这山上,那么这条大河的源头也不用多猜,是自彼岸湖中流出的众多分支之一。
这些溪流,作为御神体存在,被用于置放「黑匪」。
阳炎山上在很久以前,就有将巫女放入其中,沉入水源里,作为人柱镇压黑泽的传统。
那时除却她一人作为「永久花」被沉入彼岸湖,更有无数与她同样的巫女同样也被置放进彼岸湖的支流中。
只为支撑常世与彼世的稳定,明晰那条境界线。
即使阳炎山已经毁灭,但这些遗留下的东西,依旧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吸引心智不稳定的人进入「黑匪」。
她跟缘一闯入这片领域后,正是陷入进了这些幻觉当中,被拖入到「黑匪」里,忘记了原本的处境。
在「黑匪」里,他们回到了从前阳炎山上的那段岁月。
放生澪见到了素未蒙面的母亲,见到了已故的姥姥,更因为一同被困的缘故,她跟缘一在梦中走到了一起,险些完成了「幽婚」仪式。
如果不是最后那个名为鬼舞辻无惨的男人出现,如果不是缘一首先清醒过来,最后多半他们就被困在其中;多半也就达成了澪一直以来的夙愿。
两人将化为入匪之物、支撑夜泉之柱,不再孤独,共同镇压黄泉了。
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黑匪被打破,回到现实,当幻梦中的一切与冰冷的现实世界碰撞在一起。
昨日之日犹在脑内翻滚,每一幕都深刻清晰,入眼的事物于是都显得陌生,且充满了违和感。
两人在幻梦中相知相识,相伴相处了那多年,但在现实中却原来不过短短一罅隙。
那些寂寞又安静的日子,从来都如镜花水月,那样空洞苍白、一触即散。
放生澪被缘一扶着从河岸上站起,她似乎还沉浸在幻梦里,而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秋末寒冷的夜风掠过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