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体已无大碍,姜印白还是在医院里住了一晚。
洛暖也没有走,留在医院里陪着他。
晚上洛暖躺在病床边的陪护床上,借着墙角小夜灯的光,侧着身子面向姜印白。
姜印白也转头看着她,十分详细地和她说他小时候的那点事。
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是有家的,但对于这个家的印象,几乎没什么具体的了。
以前的大部分记忆,都是发生在福利院里。
那个如今已经废旧的福利院,承载了他所有不好的回忆。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是在打骂声中度过的,穿不好也吃不好,时常遭受虐待。
越是反抗越是没好日子过。
最严重的一次,他被关在角落那个小屋子里关了几天,差一点就死在了那个小屋里。
狭小脏乱的空间,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失去意识时的黑暗,都深深扎在了他的脑海最深处。
即便丢失了所有记忆,可潜意识和身体都记得。
就像,记得那时候唯一的美好一样。
洛暖侧身听着他慢慢说,还原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自己也听得几乎窒息。
和他比起来,自己从小到大受的那点委屈,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眼泪从眼角无声地滑下来,沾湿了枕头。
洛暖抿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她不知道他现在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事的,是不是还在经历剧痛,或者,他已经可以直面过去那一切了
听他说完,洛暖轻轻吸一下鼻子。
努力稳住声音,轻声安慰他说“都已经过去了。”
姜印白透过浅浅的夜灯光线看着她,好像已经并不在意过去那些事了,忽笑一下说“是不是很心疼我”
洛暖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姜印白又笑着说“那要不要现在答应做我女朋友,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弱小心灵”
洛暖白他一眼,翻身仰躺,带着鼻音嘀咕“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知道的,他不过就是在缓解气氛,不像把她弄得这么伤感罢了。
而姜印白也确实就是这样的目的。
他选择把以前的事都说出来,是因为不想再隐瞒洛暖任何事情。
再者就是,
他在逼着自己去面对自己内心深处排斥的那一切。
他心里也觉得。
如果倾听者换了一个人,他大概也说不出来。
面对洛暖,说的时候却心安很多。
吐完了多冒出来的所有记忆,夜也深了。
两个人都没有困意,洛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是不是被姜家收养的”
姜印白还是装着风轻云淡,回洛暖的话,“大概是吧。”
说完顿了一会,又道“那时候出了一场车祸,姜培云好像就是在那场车祸中去世的。但是我想不起有别的内情,只记得出国治疗,并留在国外读书。至于过程,都不记得。”
洛暖轻轻吸口气,“你要问问俞阿姨吗”
姜印白沉默了片刻,“我还在思考这件事,不那么着急,再说吧。”
如果俞婉玲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也不一定非要去掀开真相。
如今他和姜家,就是一体的。
有些事情撕开来,大概率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困扰,没什么其他益处。
没有好处的事,做了干什么呢
洛暖没再多说这个事,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应完松口气,又问姜印白,“困不困,要睡觉吗”
姜印白转头看她“你快睡吧。”
洛暖低声回答“我有点睡不着了。”
结果说着睡不着,躺在床上没一会,便睡着了过去。
姜印白看着她笑笑,心底有一股久违的暖意。
他是真睡不着,躺在病床上,脑子里还是过去那些事。
想忍住不想,可还是一桩桩一件件,像播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帧一帧地过。
时而想到呼吸困难,便暗自深深吸口气。
姜印白第二天一早便办了出院手续。
但出院没多一会,又去和关楠见了面。
不过就是看一下心理状况,以便制定新的治疗方案。
关楠认真了解完姜印白的情况,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福利院之行,可能会加重姜印白的病情。
再或者,会产生更严重的其他影响。
而现在看来,此行达到了比较好的效果。
他受到强烈刺激,扛了过来,也把过去丢失的记忆都找回来了。
最重要的,病因也完全查明白了。
关楠看着姜印白说“你得知道,不是每一个狭小的空间都是那个小屋。那件事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不会挨打不会挨饿,也不会被关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