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吴友德突然道,“今天幸亏是你啊,不然你说我和你婶子可怎么过啊,还能不能活了
我们老俩口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如果那马蹄子真的踩下去的话
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眼泪水和鼻涕瞬间就出来了,抽噎着。
“别这样啊,一大男人。”纪墨实在看不下去,一脸嫌弃道,“赶紧洗洗啊。”
“不好意思。”吴友德也感觉到了有点丢人,脑袋扎进瓷盆里,三两下洗了一把,用衣服的下摆擦擦后,又低头闷了一口酒。
纪墨笑着道,“多大个事,不用搁心上,这也是给你们个教训,你家那小崽子以后要看紧了,镇上现在外来人挺多的。
前几天从老陶家的旅馆门口看,人来人往,汽车、马车停了一排,全是住店的。
现在住的爆满,都没空房了。”
“城隍庙的叫花子都让人赶没了,”吴友德叹口气道,“不过这才哪跟哪,龙荡河出金砂的消息才刚出去不久,等消息传开后,肯定还有很多来搏命的。
而且听说南方现在还在闹蝗灾,那蚂蚱满天飞,刚见青的苗,转眼就没了,恨不得要吃人了。
逃难的不知道有多少,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他们能往哪逃命
说不准啊,都还得扎堆往咱们这来,以后想要安生日子就难了。”
纪墨笑着道,“人多也热闹,咱们这地大着呢,随便他们来就是了。”
“谁知道来的都会是什么人
你啊,年轻,把这人想的太好了。”吴友德接着道,“我不得不跟你多说两句,以后这说话做事得多留个心眼,你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心太善。
需知人善被人欺,得机灵一点。”
“知道了。”纪墨嘴上应好,其实心里只能苦笑,他毕竟是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勉强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有自己的底线,做不出来太出格的事情。
上辈子做不出,这辈子也不可能做得出。
能随着环境改变的,那叫变色龙。
吴友德道,“别瞎应付我,我是和你说真的,陶继山的兵过来,北岭那边能乐意
这两方原本就不对付,估计还得干起来,谁遭殃
还是我们”
纪墨夹着颗花生米后,一边吃一边问,“要打仗啊”
“那可不是,以前咱们这边人少,地大,天又冷,除了点木材,没旁的东西,不管是北岭,还是西北军都不愿意搭理这边。
现在有了金子,那就变成了肥肉,谁不想咬一口”吴友德继续道,“估计两方都不会相让,而且,土匪里也有能人,像劳头山上的应立飞,上千人马,全是亡命徒,也不是好相与的。”
瞬时,纪墨感觉这里好危险,迟疑道,“要不我们搬家吧”
“搬家能往哪里搬”吴友德叹口气道,“如果这里都不安定,天下也就没有能去的地方了,再怎么样,还能弄口吃的。
这年头,有口吃的,就认命吧。”
纪墨道,“我的意思是去乡下,自己起个宅子,那里人少,不是更安全吗”
吴友德没好气的道,“能去多远再说你有钱起宅子嘛。”
“这”纪墨痛心的道,“好直接啊。”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花几万块不眨眼的小可爱了,现在花个几块钱都要考虑半天。
除了钱,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吴友德道,“你去给何家打短工,才挣了几个钱,又是修牲口棚,又是置暖气的,乖乖,一天还吃上三顿饭了,省着点。”
什么家庭啊
敢一天吃三顿饭
太不会过日子了。
“一天两顿饭是可以省不少钱,”纪墨反驳道,“省下来够治胃病了。”
旁的他会省,吃饭一定不会委屈自己。
如果少了一餐,那肯定是赖床了。
“嘿,你这小子。”吴友德噎的直哆嗦。
吃好饭,吴友德走后,纪墨一个人收拾残局,从锅里打上来热水,正准备泡脚,却听见牲口棚传来了动静,鸡鸭呱呱叫。
不能是黄鼠狼或者耗子吧
那里可是有他刚抓过来的十几只小鸡仔子。
要是被祸害了,哭都没有眼泪。
打开窗户,银辉的月光底下,并没有瞧见什么。
大概是喝了酒,胆子也比平常大些,他一手拿着马灯,一手拿着专门用来抵门的棍子,悄悄的牲口棚走过去。
发财勇猛,直接跑到他前面,对着牲口棚汪汪直叫,一条白色的东西突然从棚子里跳出来,纪墨一棍子抡过去,居然扑了一个空。
“狐狸啊。”不甚明亮的月光底下,纪墨还是瞧清楚了样子。
等想去追的时候,狐狸已经跑进了林子里。
纪墨赶紧用马灯照着,挨个数了鸭子和鸡仔的数量。
一只没丢
又重新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