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亲自去衙门求着放人,被衙役挡在了外面,一步没能进去。这也不是我胡传,是边上百姓亲眼所见。加上昨晚,于公还没被放出来,他家中老小便卷上细软逃跑,连那些田地都顾不上,定是怕惨了这新来的县令,是不是”
她求证似地望着宋回涯,满脸紧张,想得她一句肯定。
宋回涯说“是吧。”
小姑娘长舒口气,再次雀跃起来,只还有一丝迟疑,说“可是我问了在于府洒扫的小叔,他说不是这样。他说那县令谄媚阿谀得很,当晚巴着于公尽说好话。另外几大掌柜也是因此才没发难,断不是因为怕他。”
小姑娘百思不解道“真是奇怪,好人坏人,都觉得他是自己人。”
近日在学论语。宋知怯立马张开嘴,想卖弄自己刚学来的知识,说这叫“好好先生”,陡然思及对方是宋回涯的师弟,口风一改,熟极而流地道“他读过那么多圣贤书,当然有不凡之处”
小姑娘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她收了宋回涯的银子,做事极为热情,未探听出全貌,心中惭愧,火速烧好了饭菜,没吃上两口,又跑出去打听。
宋回涯紧随其后,跟着出了门。
衙门虽收拾过一通,可还不能住人。魏凌生夜里还是睡在先前租来的那间小院。
宋回涯翻墙进去,见主厅门窗紧闭,四面围了一圈护卫,巷口处还停着几辆马车,知晓他在待客,便未靠近,坐在屋顶月色下等人出来。
厅室内,热茶刚上,只有魏凌生端起来喝了一口,其余人都不怎么赏脸。
魏凌生淡然自若地放下茶杯,从袖口取出一张白纸,翻来覆去地指尖翻动。清隽温文的面容被身后的烛光照出了某种隐含深沉的晦涩,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显得不那么和善了。
魏凌生将那纸张压在桌面,不
疾不徐地道“于公在狱里患了疯症,胡言乱语,求我护他周全,送他家眷出城。为此不惜随口攀污,拿了一堆东西出来。但我是不信的。”
一众士绅还在责怨他擅自送人离去,闻言不禁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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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从后方搬来一摞书信、账簿,一股脑丢在地上。
有些信函已被拆开,随他倒落,轻飘飘地飞到几人脚边。
一老者弯腰拾起,扫了两眼,知道魏凌生所言不虚。
诸人纷纷起身,面容怒不可遏。
有几人想上前去抢要账簿,刚伸出手,侍卫剑光出鞘,已抵在了书册之上。
王老白须颤抖,面上露出几分凶相,暴怒道“愚蠢小儿,你想做什么拿着这些东西胁迫我等鱼死网破,凭你也配”
众人这才正视起那个与他们一见如故,生涩单纯的年轻郎。与前两日相比,如今的座上人分明养出了野兽见着血肉时的贪婪跟锋锐。
魏凌生半阖着眼不吭声,叫人看不出态度深浅。侍卫用脚将散开的信纸归拢,从袖口取出一个火折子,吹出火光后,朝纸堆中间扔了下去。
火势将纸张点燃,熊熊燃烧起来。殷红的火光照亮诸人神色各异的脸。
众人吃了一惊。
火焰跃动间,诸人心中思绪连番地变化。
无人出声,只慢慢向后坐了回去。
直到火光殆尽,灰屑飞扬。宽敞大厅内全是呛人的白烟。
魏凌生命侍卫打开窗户。
夜风灌入,将众人发热的身体跟脑子都吹得冷静下来。
魏凌生诚恳笑道“我动身之前,便听说过盘平穷苦。苍凉寒荒,不蔽风日。来此之后,发现形势更为迫人。既要修缮府衙,又要应对朝廷征敛。我还想在城外农田修建几条水渠,以备来年春耕。可惜实在囊中羞涩,捉襟见肘,还想仰仗几位贤才渡此难关,哪里会听信于公的挑拨,冤枉了诸位的赤忱之心”
几大掌柜生硬扯起笑容,纷纷表示愿意相助。
互相使着眼色,各自报出几个数目,还有说可以出人帮忙修建沟渠的。
魏凌生笑着起身,深受感动道“诸位先生的大义慷慨,盘平百姓定会铭感在心。我在这里先替他们谢过先生。”
一众族老匆忙回礼,说了几句义不容辞,听凭差遣的客套话。
等人尽数离去,侍卫才嗤笑道,“不过才三万两,如此舍不得银钱,还想买自己的命于家人可是大方多了。”
魏凌生坐在宽椅上,按着隐痛的额角,疲惫道“不识好歹。再扒两层皮,就该知道怕了。”
侍卫想起近日账上的收获,扬眉吐气道“加上姓于那老匹夫家里的银钱,盘平百姓们过冬的衣物和粮食该是足够了。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过一段好日子。”
他唇角扯了扯,那点愉悦之情转瞬即逝,又愤懑不平道“若是有钱,陆将军何畏那帮胡贼大梁战事早该歇了罢兵息戍,也不必如此
多的百姓,还在号寒啼饥。”
魏凌生思绪飘到远处,目光游离,神色怅然,讽刺地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