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新年在一场大雪后到来,帝都的街道与建筑在夜里都被皑皑的雪覆盖,到了第二天这些积雪差不多就全部融化,研究院各项收尾工作都结束,这里的研究员们和往年一样得到了两周的假期。
前世这一年的新年,季时卿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就回研究院工作去了,不过那个时候这个家中确实没有什么好待的。
假期前一天,研究员们将今年的最后一个实验完成,早早地下班回家。
办公室里,季时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检查研究员们在下班前上传的实验总结,而一号站在对面的架子前把各种文件整理好,做了标记,摆放整齐。
太阳落到了西边的山顶,外面的走廊里也逐渐听不到研究员们走过的脚步声,季时卿将光脑合上,双手交握放在眼前的桌子上,静静看向一号。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空气中的尘埃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在光线中缓慢地浮游。
那光落在一号的肩膀上,当他转身的时候,后颈的玫瑰愈加鲜艳。
一号回过头,对季时卿说“都整理好了,主人。”
季时卿点头,一号冲他伸出手,微笑着说“那我们回家吧。”
寒风吹过街道两旁的红叶梧桐树,雪粒飞散在空中,触碰到人的皮肤马上融化,西边天空上的晚霞还没有完全褪去,一轮小小的月亮就升到了空中,银白的月华洒落在悠悠浮云上。
江羿自从知道一号是个仿生人后,对他格外多了几分的关注,他还是很难接受一号是个仿生人的事实。
一个身体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是由冰冷的金属组成的机器人,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呢
然而这人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无法用他们已知的科学来解释,比如一号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再比如他们这些人的重生,或许帝国流传的那些古老传说里的神明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现在如果将一号当成一个人类来看待,他可以确定他很爱季时卿,只是江羿还拿不准季时卿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季家的这座庄园占地辽阔,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主人只有三个,他们还经常不在家,这座庄园就显得有些冷情,从父母出事后,季时卿他们就再也没有过过一个稍微像样点的新年。
今年季维川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办得比往年热闹一点。
季时卿是为了季维川,而家中的其他人则是在想着他。
新年前一天的早上,江羿一个人去了科菲利安山,他怀中抱着一簇鲜红的玫瑰,站在两座矮矮的墓碑前,那墓碑上印着黑白的照片,陌生又熟悉,照片上,他的妻子嘴唇含笑,温柔地看着他。
江羿的眼眶湿润,季时卿今早本来是想要跟他一起过来的,被他拒绝,他们想将他的墓碑给撤去,也被他给拒绝。
江羿觉得这样就很好,把它永远留在陪在妻子的身边,他已经想好了,等到他死去,他们可以将他的骨灰洒进太空里,或许有一日,还能与他的妻子重逢。
只是一想到前世后来的种种,还有如今季时卿的身体其实也不是很好,江羿整个人又萎靡下来,他靠在墓碑旁坐下,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天空湛蓝,长风掠过灰色的树梢,茂密枝叶簌簌摇动,光影明灭,好像里面藏了无数的幽魂,江羿轻声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问完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其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是在问谁。
江羿抬手落在相片里妻子的嘴角,他轻声说“我也很想你啊。”
如果人真的魂灵,前世的时候她是不是亲眼看着他将枪口对准他们的孩子呢
江羿心中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似乎是他身体被改造后留下的后遗症,又似乎是其他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庄园里,季远木着一张脸拿着抹布站在窗前擦玻璃,擦完之后还得自己提着小水桶把抹布给洗干净。
家里除了一号外的唯一一个机器人被季昱给带到后面的花园里修剪花丛,顺便再把在这里挂一些小灯,做一些简单的装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一号给这个机器人又传送了两个安装包,所以它现在一工作起来就要放声高歌,季昱觉得有些吵,就把它给调成静音,然而当四周安静下来,季昱又觉得这样并不好,或许现在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些欢快的歌曲来营造氛围。
季昱去取彩灯的时候看到季远提着小桶站在另一扇窗前,他手里举着抹布,端出一张生无可恋的死人脸,季昱走过来的时候扯着他的嘴角让他笑一笑,季远僵着一张脸任由他摆弄。
季昱临走时还拍了拍他二哥的肩膀,家里之所以没几个能干活的机器人完全是季远的问题,现在他多做点也是应该的。
至于他另一个哥哥季昱往前一步,探着脑袋向屋里看去,一号将季时卿的工作全都包了,他围着一条灰白格子的围裙站在客厅中央,正在指挥那些笨笨的家用电器,像是个挥斥方遒的将军,只不过当那些电器动起来后,一号来回帮他们调试的样子又像一个忙碌的幼儿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