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怀在自家院子里被罚跪。
他还在想。
这理是这么个理,但如果有下次,确实是不能再那么直白地说话了。
确实是让人下不来台。
也难怪苏局长勃然大怒,差点儿掀了书房里的清朝花瓶。
夏天天气没个准,后半夜,气温骤降,风雨欲来。
苏怀穿着短袖衬衫就被赶出来了,昏昏欲睡,将醒未醒,又冷得不行。在骤雨到来之前,他听见女生小心翼翼的声音“苏怀”
苏怀微顿,眼皮一撩。
就看到阮知知。
她仍然是下午那套行头,长袖卫衣、便于行动的牛仔长裤,以及张扬的高帮运动鞋。
甚至都没有多给他拿一件外套。
苏怀大失所望“你怎么进来的”
门口的警卫可不是摄像头,没那么好躲过去。
阮知知笑笑“他们都认识我啦,我说我是你的学生,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她边说边拉自己外套的拉链“你冷不冷你好可怜,竟然被罚跪,不过我也被禁足了,我们半斤八两。毕竟是逃难出来的,我实在没法带别的东西了,把我的外套脱给你吧。”
正是盛夏,这几天白天温度很高,她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白色吊带,拉链还没拉到底,就把苏怀吓得赶紧给她拉回去“脱什么衣服,像话吗”
他说着站起来。
膝盖麻木到没感觉了,缓了缓才站直“走。”
阮知知诧异“你可以走啊”
苏怀扯扯嘴角“那不然呢我在这儿一直跪着”
凌晨四点的北城一片寂静,两个人顺着家门外院,走着走着,又走回鼓楼大街。
这时间没什么店铺营业,只有711和24小时药店还开着门。
两个人并肩走了很久,阮知知觉得这条路好长啊怎么也走不到头,问他“你爸爸是不是挺凶的。”
苏怀“怎么”
阮知知指出“你嘴角都破皮了。”
苏怀“”
夜色深重,他撇开目光,破天荒地感到狼狈“没被打,我女朋友亲的。”
阮知知“哦”了一声,推开药店玻璃门,发出“叮咚”一声轻响,撞碎夏季脆弱的深夜。
天黑黑,她买了简单的医药包,两个人坐在门口,给苏怀破皮的嘴角消毒。
头顶一灯如豆,风吹过,灯影也跟着晃。
昏暗灯光下,少女皮肤白得不像话。
苏怀移开视线,听她轻声问“你爸控制欲是不是很强就像我妈妈一样。”
苏怀皱了皱眉,又松开“可能是吧。”
他的父亲擅长下棋,最了解应该把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
偏偏小儿子叛逆,是一颗不太听话的棋子。
“你呢。”苏怀问,“你为什么不想学钢琴”
你的理由,跟我一样吗
我,在这里遇见的,是同类吗
阮知知眨眨眼“因为你不想教。”
看到他逃跑,于是手一顺,成全两个人。
她收起棉签。
沉沉夜色下,苏怀擦掉唇边抹出来的一点碘酒,随意道“我现在想了,你还学吗”
04
回家之后,苏怀意料之中地被发现,父亲再一次勃然大怒。
但他跟阮知知有了新的约定,大概因为有盼头,再被罚跪,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阮知知有钢琴底子,学什么都飞快。
她极其聪敏。
两个人年龄差明明不算小,但随着时间推移,苏怀有时候心生恍惚,感受不到这种差距。
除了钢琴课,他们开始一起打篮球,做数学题偶尔趁着家里没人时,摊在家庭影院里打电动。
外界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并不多,苏怀到阮知知的学校做讲座,特地戴上她送的领结;阮知知偷偷跑去参加苏怀的音乐会,在安静的人潮中做作地朝他挥舞灯牌。
那个时候
好像也只有那个时候。
苏怀笃信,两人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见彼此。
但后来想想,那么短短几个月,放在人一生里去看,实在短暂得不值一提。
眼睛一眨,就结束了。
十二月,苏怀被父亲安排了一场相亲。
这事儿过去很久,他也想不起相亲对象的长相和声音。他怀着点儿不可告人的私心,没告诉阮知知自己要相亲,结果被她撞见了,她上来推他一把,红着眼转身就跑了。
苏怀没追。
当晚,阮知知就站在了天台上。
她给他打电话,把他叫到面前来对峙,苏怀哭笑不得,朝她伸手“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我不喜欢她,我俩今天才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