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
顾宅的这方院子与一应家具都是户部一手操办的,但架子上的书却是顾家原有的书。他状似无所事事地扫过书脊,从书名看大多都是些医术药书,也有寥寥几本史书政书,看来却也寻常,瞧不出什么异样。
苏曜于是没有多作停留,很快就坐回了棋桌边,问顾燕时“有茶吗”
顾燕时冷脸“没有”
“干什么啊”他悻悻,“我又没惹你。”
她冷然瞪他“还说没惹我”
她难得回家一趟,他非此时过来,她都不好跟爹娘多说话了。
苏曜撇嘴“我一会儿就走。”
她还瞪着他,他端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与她对视,她很快就绷不住了。
她想起他那日坐在秋千上说的那些可怜兮兮的话,觉得自己在欺负人,无声一喟,终是站起身“我去沏茶。”
“多谢。”苏曜轻哂,待她起身离开,他探手摸入棋盒,拣出颗棋子,藏于袖中。
顾元良取点心回来得很快,小半刻的工夫就回到书房。兰月随在他后面,手中提了数个打在一起的油纸包。
前后脚的工夫,顾云氏也煮好了顾燕时爱吃的面。
面是苏氏的,拢共煮了四碗,配以各种浇头。顾云氏带着两名婢子一并将面端进来放到桌上,苏曜却没等她开口就站起身“在下要先告辞了。”
顾云氏一怔“吃些再走吧。”
“不了,实在是有事。”苏曜笑道,“实不相瞒,今日原有同僚大婚,若非正巧路过,都不得空进来拜访。若再晚上一刻,就赶不上吃喜酒了。”
顾云氏了然,便不再劝,只嘱咐顾元良“你去送送”
“好。”顾元良点点头,朝门外一引“请。”
“有劳了。”苏曜微笑,从容不迫地与他向外走去。顾燕时见他走了,心下一松,想起爹爹方才欲言又止的事情,心弦又再度绷起来。
爹爹方才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她已大致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事。
顾宅大门处,苏曜与顾元良道别后就上了马车。马车在顾元良的注目下驶向南边,驶出很远才连转了两道弯,拐向皇城。
复行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驰入皇城,停在了宫门口。苏曜信步而入,到宣室殿前挥退了迎上来的宫人,独自入殿。
林城如料已候在内殿,见他进来,嚯地站起身“陛下是不是疯了”
苏曜挑眉“舅舅听到这话又要揍你。”
语毕提步走向御案。
林城却全然顾不上礼数,几步走到御案前,与他争辩“若这一家子真不干净,陛下这般去了,未见得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到时候”
“放心,一根头发都没掉。”他轻松而笑,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个银质小匣。
小匣呈圆形,只一寸宽,样式扁平,上有银扣。苏曜的手指在银扣处一按,盖子弹开,里面的几件东西呈现出来。
苏曜垂眸凝视“茶叶、棋子,你去看看产自何处。还有,我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院子里煎药,似是顾元良喝的。想法子弄些药渣出来,看看是什么药。”
林城接过银匣,手指在茶叶上一捻“西湖龙井举世闻名,苏杭一带因离得近,富庶人家尤为爱喝,不足为奇。”
语毕他顿了顿“余下的,容臣细查几日。”
“不急。”苏曜颔首,“顾宅附近可安排好了”
林城点头“周遭住户、守卫、商贩皆是无踪卫的人。这几日盯下来倒没见有什么异样,顾元良一心只忙着盘个铺子继续做药材生意,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踪卫也已盯住了。”
“有劳了。”苏曜缓然,林城垂首沉默半晌,复又道“陛下别再这样任性行事了,倘若真有什么”
“倘若真有什么,朕想让他们觉得朕已为静太费神魂颠倒。”他噙笑,倚向靠背,迎上林城的疑色,续道,“若她真是一颗棋,后面必有更深的算计。我依他们所愿走,他们就不必铤而走险。若让他们觉得这颗棋没用,事情才真的难料。”
林城眉心微蹙,知他所言有理,也仍觉心里不安。他踌躇片刻,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打算”
“自然是想把尉迟述挖出来。”苏曜轻笑,“擒贼先擒王。咱们跟他们这样缠斗不是办法,若能打听到尉迟述的下落,朕即刻要他的命。”
顾宅,一家三口一道吃了面,顾元良照例出去散步消食。
顾燕时原本悬着一颗心等他问话,可他好似已将那事忘了,始终没问什么。
可她心里到底不安,等他出去,她就拉住了母亲,问得小心翼翼“娘我爹适才说来旧都时听说了什么是什么事”
顾云氏眼底一滞,转而屏退了两名收拾碗筷的婢子,看了看她“你坐。”
顾燕时心里七上八下,顾云氏拉着她一起坐到里屋的茶榻上,斟酌了再三,开口仍很小心“我们听人说你跟陛下”她顿声哑了哑,“是些听来不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