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透过她,看着岁月里的某个谁。
宋采唐心跳乱了一拍。
他在看谁
不等她想清楚,风中突然传来纸张烧灼的味道,一片未燃尽的黄纸也打着旋,随风飘了过来。
视线随着那张边缘卷黑的黄纸落到地面,宋采唐突然反应过来“廖星剑埋在附近”
案情告破,廖星剑的葬礼就随之进行,现在已入土为安。
宋采唐方向感不好,看向赵挚。
赵挚反应了一瞬,点了点头。
表情略僵硬。
他当然是有方向感的,但刚刚一直放任宋采唐乱走,看着漫天红叶里的人神思不属,完全忘了这个
再看,宋采唐已经提起裙子,朝黄纸飞来的方向走去。
枝拂叶开,远处画面渐现,慢慢清晰。
新坟,新碑,夜楠坐在墓前,手上拿着一个白瓷酒盅,正在倒酒。
大概太过专注,她没注意到有人来。
宋采唐看到,除了她手上的杯子,地上还有一个,已经倒满了酒。白瓷酒盅边,有几个碟子,放了瓜果栗米,还有十分惹眼的卤猪头肉。
一双崭新竹筷,就摆在那放猪头肉的碟子边。
酒很烈,离的远远就能闻到酒香。
宋采唐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廖星剑这个胃口喜好,倒像足了江湖人。
“堡里的事情好烦好乱以前你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从不教我”
“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和我说,我每每问起,你只会轻松的哄我开心”
夜楠喝一口酒,就和地上的酒杯碰一下,抱着膝靠着墓碑坐着,就好像和某个人背靠着背。
“大夫说我爹没有几天了”
说着说着,夜楠突然哽咽,放下酒盅大哭。
“我才明白,原来我被这般疼爱着我爹惯着我,你也疼着我,什么都替我撑,什么都替我扛我从未考虑过我爹伤不伤心失不失望,你又累不累一直停留在十多岁,从未长大辛永望是我爹给我立的磨刀石,夜圣堡是你全力给我打造维持的家,我之前还怪爹和你过分,不给我太多自由现在我都明白了,都懂了,以后会乖的可为什么,你们却都要离开”
“我真的会乖的”
泪水滴到石面,很快湿了一片,还有继续湿的迹象。
死者已矣,生者悲痛绵长。
风势突然增大,拂起夜楠衣角,拂过她的长发,却很温柔的并不让人难受,就像
有个谁,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星剑星剑”
夜楠身体一颤,头埋在膝盖里,不肯起来。
“我知道是你我不抬头,你不要走好不好”
风却停了。
和来时一样突然。
夜楠大哭。
但这一次,她哭的时间并不长。
她咬着下唇,狠狠擦干眼泪,拿起地上酒盅,一口干了。
转过身,侧靠着墓碑,指尖轻轻抚过碑角,就像拂着爱人的脸。
“你放心我会学着自己撑起一片天,虽然每天事情都很多,但我会学着处理,都能处理咱们的孩子很乖,很像你,虽然话不多,但很温柔,很坚强,也很聪明。等我把他养大,能撑家,接手夜圣堡了,我就来陪你,好不好”
她声音也极尽温柔,像在跟爱人撒娇。
“什么你说娶妻生子那我可管不了,咱们互相喜欢,不也是你我自己选的我只愿咱们的孩子人生路顺遂,找到彼此相知的那个人我可管不了太多。他的人生路啊,还是得他自己走。我才不要像你似的,什么都护的严严实实,最后再养的跟我一样傻,二十多岁了还没出息。”
“你等我最多十五年,好不好奈何桥上,我来找你。”
黄纸烟气模糊了夜楠的脸,也模糊了她的泪。
她似乎在笑,整个人却弥漫着悲伤。
灿灿红叶在四周随风轻舞,就像谁跳动燃烧的生命。
宋采唐看着,突然怔住。
她一直对夜楠和廖星剑的爱情感触不深,哪怕最初进入案子,枫林偶遇夜楠的聊天,她都只是因为尊重,所以聆听,并不觉得那些话有多入心入肠,直到这一刻。
夜楠说,喜欢一个人,人生才会完整。
执着的,倔强的,非他不行的,付出所有勇气与心力的那种喜欢。
这个人的出现很难得,可能轮回几世,才能遇到一次,遇到了,就再也不存在什么别的人,所以两个人相遇,彼此钟情,是一件了不起的,很奢侈的事。
人生会因为他的出现而丰富多彩,波澜壮阔,他带给你的东西可能并不都是美好,可能有痛苦但人生中没有这个人,才是遗憾。
宋采唐眼睛有点酸。
注意到她很久没说话,赵挚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宋采唐侧脸避开赵挚视线,“我只是在想,那杯中的酒,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