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巴车就停在雪场大门外。
已近黄昏,运动员们陆续上车,准备返回基地。
程亦川由于比别人多练了一次,出来得晚,扛着雪板、背着双肩背包上车时,前半个车厢都坐满了。
袁华和孙健平在他身后。见他停在原地不动,袁华拍拍他“傻站着干什么后面还有座位啊。”
倒数几排的薛同和陈晓春,齐齐伸手朝他挥了挥。
陈晓春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这儿这儿这儿,来这儿坐啊兄弟”
程亦川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嘴角轻轻一扯。
“我坐这。”
说完,他径直走到第三排,指指某人身旁的背包,笑容可掬“师姐,挪一下包呗。”
正在调整姿势准备打盹的宋诗意表情一顿,指指身后“后面座位不挺多的”
而且还有俩猴子在迎接他。
“走不动了。”
他二话不说拎起宋诗意的包,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她的包挂在了前座椅背的挂钩上。
“”
宋诗意“咱俩很熟吗”
为什么非得坐这儿
“不是很熟。”程亦川答得老神在在,“不过这车上也就跟你熟一点,勉为其难挨你坐一下吧。”
嘿,这小子,居然得寸进尺。
神他妈勉为其难。
宋诗意瞪他一眼“你还勉为其难呵,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你坐这儿。”
“那你乐意不乐意”
“不乐意。怎么,你要换座位吗”
“并不。”
“”宋诗意无语,“那你问我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问的吗”他还理直气壮反问她。
宋诗意“”
臭小子,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
她瞪他一眼“坐也行,你给我安静一点,别影响我睡觉。”
说罢,一副“敢吵我我就揍你”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阖眼睡觉。
可某只程姓蚊子偏偏不遂她的意,没一会儿就凑了过来,悄悄问“师姐,最后一次,你加速了对不对”
宋诗意闭眼不理会。
“我看见了,你就是加速了。”程蚊子很执着,从疑问句变成肯定句,异常笃定的语气。
宋诗意继续装死。
“喂,你别装死啊”这回他不止动口,还动手了,小孩子似的拿手指戳她胳膊肘,“我问你,加都加了,干嘛半途而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你不懂吗你”
下一秒,宋诗意睁开了眼。
她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我不懂,就你懂。”
那一下用力过度,啪的一声打在他手背上,异常清晰。她都能感觉到掌心火辣辣的滋味。
程亦川一顿,脸色微变。
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宋诗意迟疑片刻,那句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她真不是故意的。
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最终看向窗外,低声说了句“加不加速都是我的事情,你别管。”
少年没说话,只是轻笑一声,听在耳里有些嘲讽。
窗外是覆雪的路面,远处,泛白的山脉若隐若现,近处的半轮红日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天边泛着红,像是姑娘哭过的眼。
宋诗意心里不是滋味,也不再与程亦川多言,索性闭眼打盹。
接下来的一路,相安无事。
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脑袋一下一下往玻璃窗那边垂。
程亦川坐在一旁,体会着这一路上的心路历程起初是恨铁不成钢,一心想问明白她为什么才刚刚加速就放弃;然后是愤怒,他好意关心,这女人居然不识好歹;接着是不可置信,她狗咬吕洞宾之后,居然还他妈睡得着最后
最后他看见宋诗意睡迷糊后,脑袋一下一下往旁边偏去,眼看着就要撞上玻璃窗了。
以她这一顿一顿往下栽的势头,撞上去估计就是咚的一声。
他心想,活他妈的该,咬了吕洞宾,你看,这下报应就来了。
程亦川眯着眼,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这是继去年从日本回国那一次乘机之旅后,他第一次与她比邻而坐。那一次,她自比林青霞、王祖贤,他恼羞成怒,也没功夫细看,这一次倒是看了个真切。
听说这位师姐年底就要满二十五了,大他整整五岁。
皮肤倒是很白,像雪砌的,素颜之下也干干净净。
不是莫雪芙女士那种秀气的细眉,她的两弯眉像是远山似的,整齐、浓密,带着一星半点温柔的弧度。
呵,严重的表里不一。
他带着批判心态打量她,却在看清她眼睑下的青影时顿了顿。
肤白的人更易显出疲态来,看她这黑眼圈,和他宿舍里那魏光严快有得一拼了。所以,她整日里带着张嬉皮笑脸的面具,事实上也在为成绩辗转反侧
程亦川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