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往中区的路上,虞崇毅有意用目光在街上搜寻,可一来难民数量太多,二来北区范围不小,接连开过好几个街区,始终未能在人群中发现向其晟或是彭裁缝夫妇。
驶过最雍塞的街区,车速立刻快了起来,马上要转过街角了,侧前方忽然出现一辆卡车。
卡车停在路边,侧翼上插着一面旗帜,借着路灯的光芒,虞崇毅一眼认出是沪上某师生爱国团体。
卡车后仓摆放了大量救济物资,两排座位上坐了二十来个学生,他们一边整理物资,一边叽叽喳喳说话,显然因为施放物资的义举,眼下正沉浸在高涨的成就感中。
卡车马达声嗡嗡隆隆的,随时要启动的样子,看来是发完这处即将要去往别处。
引起虞崇毅警惕的是,正在此时,有人匆匆穿过马路走向车旁,从背影来看,正是向其晟。
王彼得想是也看见了,一怔之下忙将车踩住,眼看后头无车,又顺势往后退了一段。因还未驶出所在街道,视野上存在一定的盲区,并未引来对方的注意。
学生们像是听到向其晟来了,纷纷扒着车壁探头往外看去,“向先生”长“向先生”短,异常尊重的样子。
向其晟依然不苟言笑,只木讷地点了点头,一撩长袍坐到副驾驶室。
虞崇毅语气里却带着困惑“这人到底是忠还是奸。”
他突然意识到,当了这么久的邻居,因为向其晟太过寡言,他跟对方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王彼得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后那些人,等卡车开动了,缓缓将车驶离原有的街道“先不说向其晟,车上有几个学生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王彼得有意跟对方拉开一段距离“年纪大了点,行迹也不对,向其晟过来的时候,他们注意力根本不在向其晟身上,只转动脑袋朝周围打量,哪是学生,分明是在放风,看着有点像混进学生堆的某方组织人员,就不知向其晟自己知不知情。”
不怪是学过痕迹谑的侦探,连这些细微之处都能注意到,虞崇毅顿感佩服“假设这是向其晟有意安排的,同伙都能假扮学生了,又何必带这么多真学生出来,不怕临时出什么状况,反而给自己添乱”
“假的毕竟是假的,扮得再像也容易露出马脚,何况不利用这群学生做掩护,怎能不动声色在附近找金条。”
王彼得说着冷哼一声,暗暗加快车速“向其晟不知情也就算了,若是这一切是他提前安排的,其心可诛。为了一次行动,哄了这么多学生出来,万一行动失利,还可以用这些年轻的血肉之躯来替自己挡挡子弹。”
虞崇毅注意到卡车的行驶方向是中区,讶异道“可如果他们意在金条,该继续留在北区等待时机,为何要往中区跑”
“无非三种可能。第一他们并非敌方人马,去中区是为了给那边的难民发放救济粮。第二他们的确是敌方人马,但他们意不在金条,另有任务。第三他们不但是敌方人马,目标还正是金条,不知何故疑心到了冷僻的中区,所以临时决定改换战场。”
虞崇毅露出既疑惑又不安的表情。
王彼得耐心解释道“如果向其晟真是敌寇的人,那么他实则有三重身份,第一重身份是迂腐的震旦教授。第二重身份是某爱国组织领导。第三重身份则是敌寇人员。
“大部分人只知其第一重身份,鲜少知其其他身份。某些爱国组织因为跟其有过合作,侥幸知道其第二重身份,因为这个缘故,就算平日行动的时候撞上这人,因为清楚对方的立场,再审慎也难免松懈几分,至于组织中新加入的热血学生,就更容易大意了。我怀疑是组织里有人泄露了行藏而不自知。”
虞崇毅至此完全听明白了,焦躁道“如果云钦他们真在中区找金条,向其晟他们跟了过去,到时候借着发救济粮做遮掩,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暗算他们。”
王彼得脸色微沉,眼看驶入中区的范围,下意识提高车速。
两口子领完救济粮就回到一棵树下,包袱放在地上充当坐垫,两人挨在一起给孩子分干粮,目前看来没有离去的意思,倒是跟他们一同来的那几个难民,领完东西正打算走开。
然而尚未走远,就被老刘他们含笑劝住了。
“这是要回北区我们这里正好有大卡车,足可装纳百人,眼看粮食要发完了,若是你们有意回去,正好可以坐车一道走。”
这是个让人无从回绝的建议。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奔命,人们早已疲惫不堪,既然有车可坐,自然胜过步行百倍。
几人表情凝固了一下,不经意朝树下那对夫妻瞄了一眼,瞬间换上欣喜的表情道“先生真是好心人,我们正好要回北区。”
老刘笑了笑“那请稍等,等发完救济粮我们就会出发。”
这附近异常僻静,贺云钦他们还在学校内找寻金条,周围全是他们的人马,校舍不大,发放粮食已经用去了大半个小时,顶多再有半个小时应该就会有消息了,在此之前,不能放任何人出去送信。
因为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