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的诊所平日以门诊为主,甚少收过夜的病人,规模不大,所设病房仅有两间,潘太太住在里头那间。
几人进屋,玉淇正弯腰用湿帕子给母亲擦手,眼泪啪啪直掉“妈,血已止了,瑞德医师说您没有大碍,只需再换几次药即可。”
玉沅坐在床尾给母亲擦脚,也是愁肠百结“您别怕,爸和我们都在。您别吓我们,倒是说句话呀。”
潘太太木呆呆地躺在被褥里,目光涣散,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声音顶低顶低,贴近才能听到。
潘茂生凑过去一听,原来妻子颠来倒去说的是“杀人啦,杀人啦”
看来妻子不止伤了脖子,脑子也吓坏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一时间郁烦极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在床边团团打转,转身看见王彼得和贺云钦,忙迎过去道“王探长,云钦,那贼人是不是误以为我太太身上带了款子,所以临时要劫财否则为何不劫旁人,独独要劫她”
王彼得摇头“不会是劫财,刚才我看了现场,这人胆大心细,应是认定自己能得手才对潘太太下手,被人撞破后,还能在那么短时间内逃走,可见此人不管是身手还是应变能力都极强。若仅是图财,以这样的好身手,何必屈才到学校去打劫”
潘茂生两手一摊“若是寻仇,谁会跟她这半老婆子有仇她这人没念过几天书,为人也市侩”
这话一出,潘太太眼珠子虽仍固定在眼眶中间,眸光却一闪。
虞太太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冲大哥咳嗽一声。
潘茂生浑然不觉,越说越肆意“嘴碎,爱占小便宜,得理不饶人,有时连我都讨厌她,”
潘太太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脸越憋越红,憋到后头,终于忍不住大咳了起来,不小心扯动了伤口,口里哼哼唧唧,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玉淇和红豆拥到床边替她顺气,玉沅惟恐母亲伤口迸开,忙到外头请瑞德进来检视。
好不容易潘太太消停了,潘茂生擦擦汗道“可是她平日在外头走动,还算知道深浅,轻易不会得罪人,我实在想不通谁会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贺云钦此前一直未插话,听到这才道“凶手之所以藏在女盥洗室,要么是料定了舅母会来如厕,提前就躲在里头,要么就是此人并无特定目标,目的仅是杀人,倘若是后者,那么任谁去盥洗间,都可能成为他她的目标。但倘若是前者,凶手怎么知道舅母一定会去如厕”
潘茂生跟两个女儿对视一眼,面露讶色“你舅母自打生完玉沅,就患上了如厕频繁的毛病,近两年症状尤其严重,每隔一个钟头就需去厕所一趟,为此还曾去仁和堂开药吃,难道那歹徒也知道你舅母这怪毛病可说来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她是如何得知的”
王彼得道“如果凶手的目标就是潘太太,刚才我去盥洗室察看,地上有血,凶手逃走的窗台上及外头草坪却并无血迹,可见凶手一进盥洗室就穿上了布鞋套,如此审慎,应是早做好了准备。我怀疑凶手筹划前曾跟踪过潘太太,对其日常习惯也有所了解。”
玉沅脸色一白,摸摸脸颊道“记得还没进小教堂时,母亲就说有人跟着他,还说自从茶话会回来,就老觉得有人跟踪她,我当时以为母亲疑神疑鬼,没想到竟真有其事。”
贺云钦眉峰蹙起“茶话会什么时候的茶话会”
“就是昨天那场茶话会。”
红豆不解“如果是昨天才觉得不对劲,到目前为止,凶手仅仅跟踪舅妈一天一夜,这么短的时间,能将她习性摸得这么清楚知道她会来圣约翰看戏或许不足为奇,可是这如厕频繁的毛病,那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屋内默了一晌,虞崇毅匪夷所思道“难道这人是舅妈的熟人”
不止潘家人吓了一跳,虞太太也发怵道“既是熟人,什么过结不能化解,非要夺人性命而且我怎么不记得嫂子认识身手这么麻利的熟人。”
贺云钦想了想,走到床边,看潘太太有醒转的迹象,便温声道“刚才凶手在盥洗室刺杀您的时候,您可看到了凶手的相貌”
潘太太牙齿打起颤来,咽了好几口才开始说话,然而每说几个字就磕巴一下,短短一段话说了一分钟“没、没有,盥洗室里无人,我怕贺四小姐晕倒在里头,就一间一间找,找、找到最里头一间时,还是无人,我便打算回返,到外头给你递话,谁知刚走了两步,就有人从后头跳下来,估计是藏在柜顶或者是房梁上,一下来就揪住我的肩膀,哎哟那个力气像用铁钳钳住我似的,我当时就动弹不得了,这时你过来找我,一边找一边叫潘太太,那人像是吃了一惊,紧接着我脖子一凉,后面玻璃一响,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一心要活命,拼尽力气跑出来,哪还顾得上看那人。”
红豆小心翼翼道“所以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潘太太心有余悸“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玉沅和玉淇忙抱住潘太太,安抚她道“您别怕,能想起来尽量想起来,这人这么凶狠,若是不将其找出来,回头再来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