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交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本来洛阳城里的那桩事情,他从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和学宫交恶,本来当年那件事,学宫虽说在里面也扮演了几个不轻不重的角色,但看起来无关紧要,最主要的还是礼部侍郎周贺,只不过最后要进行清算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先帮了叶笙歌,也或许是因为学宫本来便对他起了杀心,反正最后也就没能绕过这道槛,布局也好,偶然也罢,既然有他李扶摇一剑斩杀了那位太清境的门房,以后学宫里的某些人对他,自然会是深恶痛绝,李扶摇对此倒是没太感觉,也不会惶惶不可终日,剑士一脉本就如此,一剑在手,自己要说的道理都在剑上了,一个无愧本心便已经够了,也不会去想太多。
离开洛阳城之前,向延陵皇帝提过了三个要求,合情合理,其实在这三个要求之外,李扶摇其实还有着一个不那么合乎情理的要求,只是当时一番思索,最后还是没有张口说出来,第四个要求,便是他李扶摇希冀延陵皇帝对周国,能够高抬贵手,这倒是不是为了那位周国皇帝,只是李扶摇想起了谢应而已,不过后来一想,兴许谢应也不愿意如此,而且延陵皇帝心思通透,其实有些事情他没开口,他也能想清楚,只是最后会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为李扶摇做些什么,都要凭他心情,至于李扶摇,既然没有提出来这个要求,到时候也就不能也不该有些愤懑之心。
所以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不过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已。
京口山,学宫的那座藏书阁,在辈分高的有些吓人的周宣策领着学宫读书种子顾缘去那处圣人遗迹碰机缘之后,这边藏书阁人便少了许多,除去几个老夫子时不时会来这边借上几本书之外,其余的人便少了,藏书阁里有法器,但在周宣策离开学宫之后,有些地方便去不得了,再加上那位掌教苏夜也不再学宫,这边藏书阁更是无人在意,冷冷清清。
黄近依旧每天读书收拾杂物。
这个被周宣策收为挂名学生的读书人,上山差不多已经两年了,仍旧还没走上那条修行大道,若是在旁人门下,指不定早就被遣出学宫,回归山下了,只不过师叔周宣策,本来就学宫里便辈分极高,而且这位读书人来到藏书阁之后,也没有成为学宫的正式学生,因此在热度散去之后,学宫便不怎么理会,倒是让黄近一个人,颇为闲适。
冬日之后的惊蛰时分,难得能见春日暖阳,黄近见此,便将一些受潮的竹简搬出,在藏书阁前的空地晒上一番,藏书阁里,记载术法和先贤文章的书简上都被学宫有过布置,别说受潮,即便是用火烧,也难让书简毁坏,这些个受潮的竹简,上面本就是一些不算出名的学宫前辈撰写的诗文游记,并未多大价值,所以学宫并不重视。
黄近这两年在这里翻看闲书,读了不少,先贤文章也读了不少,唯独没有看过那些记载着术法的书简,也不是他不愿意,只是这个出身于小国乡野的读书人,觉得时候未到。
就在他把那些竹简从藏书阁里拿出来放到日头下面晒的时候,藏书阁这边,有个同样年轻的女子来到黄近身旁不远处。
黄近低头抬头,全然不顾。
女子穿了一身碎花长裙,看着黄近跑来跑去,并未出声,等到黄近把那些受潮的竹简开始一个一个摊开的时候,女子总算是张口说话,她在黄近身旁蹲下,笑着问道“黄近师兄,你读了这么些书,以后是想着下山做官吗”
黄近摇头,感慨道“我只是有些东西没想得清。”
女子伸手去拿起竹简,把那些个已经有些发霉的竹简都摊开,才轻声说道“听学宫里的师兄们说,这几天山下不太平,几个师叔都已经发怒了,不过我帮你问了,不是因为周国的事情,是洛阳城里出事了。”
黄近点点头,感激道“谢谢白思姑娘。”
名叫郑白思的女子有些恼怒,“都说了,黄近师兄叫师妹便好了。”
黄近一笑置之,没有改口,“掌教不在山上,这些时日山上和之前的确有些不同,不过我不觉得是什么坏事。”
郑白思看着这个好像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师兄,轻声问道“黄近师兄,要是周国真出事了,你会不会下山去呀”
黄近想了想,放下手中竹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平静笑道“我下山能做什么,是拦着延陵的铁骑,可拿什么拦一张嘴,还是
肚子里不多的圣贤道理好像这些东西都拦不住的,除了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还能有什么用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在这里好好钻研学问,之所以拜托你问问山下情况,只是也是想知道近况而已,虽然还是无能为力,但心底总归安心一些,书上这种道理讲得多了,但是依着我来看,也就是我没本事,有本事啊,周国就不会被人欺负,这个道理,反之亦然。”
郑白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当然不知道,现如今如此豁达的黄近,只是因为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早已经作古,所以才这般云淡风轻,他当年尚且敢提刀抢亲,现如今就做不得什么大事了
郑白思在这里待了一会儿,最后告辞离去的时候告诉黄近,会帮他继续关注山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