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都少有,当真是鸟不生蛋,人畜皆绝。
这一带都是荒山野岭,道路崎岖难行,眼见着天黑了,人生地不熟乱开很容易出事,只能就地扎营。
司机熟练地扎帐篷、生篝火,谢广平干脆就趁着还有点余温去河里洗了个澡,周围一圈河水都被他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显然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很适应,或者说是习以为常,飞快的洗完澡后又给自己上药包扎,旧衣服直接丢到火里烧了。
井溶也没闲着。
这附近阴气颇重,入夜更甚,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很容易出岔子。
他借着黄昏落日的最后一点余光在河边低头走了一段,找了许多巴掌大小的圆润石头,洗干净之后用朱砂笔画了几个字符,又围着营地摆了五行小阵,并嘱咐跟来的司机不要走出去,这才去谢广平对面坐下。
经过一系列的相处之后,现在谢广平跟井溶相处起来融洽多了,甚至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两人分开之前,谢广平忽然问“你精于相术,是不是”
井溶点点头,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
果然,就见谢广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像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能帮我看个相吗”
井溶没动。
谢广平也不必问,就苦笑一声,“我果然是个扫把星,是不是”
井溶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来两个字,“节哀。”
谢广平摇摇头,靠在车门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最后眉眼都模糊了。
“很早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命不好,为什么别人家庭幸福美满,唯独是我年纪轻轻就丧父丧母,就连交的女朋友也走了。前几年,我师父也没了,我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嗤笑一声,又猛地吐出一口烟,“现在想来,不是我命不好,而是他们命不好,偏偏遇上我这个煞星”
亲眼看着珍惜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真的让人崩溃。
谢广平忽然有点恨自己想的太多太透彻了,要是他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一辈子都觉得自己命苦该多好
可是现在,他却终于确认,果然自己才是刽子手。
正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人、爱人、师长。
他又抽出一根烟点上,自嘲一笑,不知是说给井溶听,还是单纯自言自语,“你说这世上的事儿怪不怪偏就不叫人如意。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的可不就是我”
见他这副模样,井溶也觉得悲哀,可这种天煞孤星的命格太硬,除非以命换命,否则饶是他也无能为力。
“话不好这么说,”井溶道,“命格这种事非人力所能及,且这并非你的本意。”
可谢广平好像一点儿没被安慰到。
天生的所以自己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叛国还是弑君,这辈子统统报在自己爱的人身上
谢广平吭哧吭哧抽完了一整盒烟,细心地将所有的烟蒂都用矿泉水浇灭,然后就地掩埋,这才冲井溶一笑,若无其事道“吃完饭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赶路。”
不知是不是风水的关系,这里入夜之后冷的厉害,四面八方呜呜咽咽的风活像鬼哭狼嚎,听的人打从心底里瘆得慌。几个人把带来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是忍不住打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不得不包着毯子烤火。
这种情景在平原地区八月的盛夏天听起来简直像天
方夜谭,可却结结实实发生了。
三个人都没睡好,井溶就从帐篷里抬头看天,却见黑色天幕上万千星辰分外璀璨,不由得出了神。
谢广平也探出头来,跟着瞅了两眼,然后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井溶沉默片刻,默默地挪开了半米远。
谢广平就嘟囔道“跟你叔叔一样,瞎讲究”
井溶很认真的说“不是瞎讲究,现在看来,你因为傍晚在河里洗澡已经感冒了。我观天象,凌晨时分必然会有一场大雨,也许会持续一天,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个人都病倒绝对很麻烦。”
“啊且”谢广平又打了个喷嚏,追问道,“所以
你还是嫌弃我呗”
井溶毫不犹豫的点头,干脆就裹着毯子去了越野车里,临走前还非常坚定的丢下一个字,“是。”
他绝对不要跟病毒传染源同处一个封闭空间
差不多凌晨三点左右,外面果然如井溶所言淅淅沥沥的下起来雨。
八月的雨来的又急又快,事先几乎没有一点征兆,并且迅速变成瓢泼之势。
本就阴冷的气息因为这场暴雨进一步加重,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不悦的压迫感,构成五行小阵的石块不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试图挪动它们,但幸运的是,井溶不是秦峦那个半吊子,阵法还是撑住了。
因为暴雨,八点多的时候天还阴沉沉的,同时阴沉的还有井溶的脸色。
谢广平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