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进行一场迟早都要进行的对话
“你们还太小了,”崇义皱眉道,“那孩子之前所处的环境又太过单一,我甚至怀疑她根本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井溶对顾陌城的心思昭然若揭,可顾陌城迄今为止经历的人情世故实在太少了,在单一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很容易将对身边异性的依赖误读为爱情。如果真的是这样,而周围的人又听之任之
“所以我从未对她表明过心迹,”井溶平静道,黑亮的眸子穿透茶水表面升腾起的氤氲水汽,沉静的吓人,“所以我亲手推她离开我身边,推她进到嘈杂喧闹的人群中,来到这复杂又充满污浊的社会,我比你更希望她认清本心。”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飘忽了,不知道是在回答崇义的问题,还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虽然是某种意义的对立面,可崇义还真的对他的这番话感同身受了。
他们两个都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那个姑娘,想让她永远这么无忧无虑的待在自己身边。可恰恰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却又不得不亲手推她离开
雏鸟总要离巢,人总是要活着的,想要好好的活着,就不可能完全剥离这个社会,她并非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附属品,而是一个拥有完整独立人格的活生生的人,理应建立起一整套完整的社会价值观和人际交往体系。
崇义无声叹了口气,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关于你们师门涵盖的相关资料,不得不说,大部分内容对于现代社会的人而言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我很担心假如日后你们的情况一旦公开,会对她造成无法预估且不可挽回的伤害。”
他是个公众人物,这就意味着他生活的隐私性远比平常人要低得多,即便对顾陌城保护的再好,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点风声也不泄露的。
难道将来要对公众坦白,说自己的女儿是给一个没有任何社会承认资历证明的世外门派收养了吗她的同门师兄是看风水的,而她自己则是一个没有行医执照的大夫
崇义是不怕流言蜚语的,可是他很担心那个单纯的小姑娘无法承受排山倒海的汹涌恶意。
天可怜见,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中
井溶冷笑了下,明晃晃的质问和谴责如同冰冷的箭矢一样凶狠的将崇义扎个透穿,“可伤她最深的,本来不就是
你们吗”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崇义几乎要抑制不住胸腔中骤然升腾的怒火,可最后却还是强行平静下来。
他头一次在非应酬场合中午喝酒,“事到如今,像这样的相互指责是毫无意义的,最后波及到的也只会是她。”
井溶嗯了声,低低道“抱歉,我失态了。”、
已经尝到过陪伴滋味的人是很难再次忍受孤独的,在过去的几天中,井溶无时无刻不在跟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和冷清抗争,哪怕就是一步步展开复仇所带来的痛快也无法弥补。
他不想一个人,真的不想。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自私的,可有的时候,他真的无法克制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憎恶和嫉妒。
要不是他,小师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要不是他,小师妹就会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可每每冷静下来,井溶却又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卑劣和阴暗,这样的人小师妹是不会喜欢的。
集中截然相反的感情相互交织、羁押、滋生又蔓延,让他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几欲发狂,然后崇义刚一开口,他终于就不受控制的爆发了。
崇义看了他一眼,缓缓吐了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躁动的心情,“不光是你。”
顿了下,又语气复杂的说“直到现在,我还时常感到后悔、后怕以及愤怒,可过去的事谁都无法更改,能做的只有专注于将来。”
井溶看了看他,自己换了一杯热茶喝,这才面无表情道“如果是小师妹,你可以放心了,不管是她还是我,我们谁也不会把世人的眼光放在心上的,毕竟任谁经历类似的事情十多年也早该习惯了。”
两人沉默片刻,崇义到底还是忍不住以一种老父亲的眼光审视着他,略有些不满的说“倒不是我有偏见,你这个职业也实在太,太不稳定了些。”
也就是因为现在沈霁确定当爸爸了,他才对井溶的师门改观了,不然找以前的情况推测,这俩人保准一见面就开战,哪儿还有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的可能。
想了好久,崇义好不容易才扒拉出这么个稍微贴切一些的形容,不过井溶几乎立刻就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和讥诮,崇义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看懂里面的含义
一个演员也好意思说别人的职业不稳定
演员甚至压根儿就不用等失业,简直太容易过气了好吗
观众口味、时尚潮流、政策变动,再细致到个人身体状况、心理情况,内伤外伤,甚至一点点对其他行业的人而
言无伤大雅的容貌损伤,都有可能让他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