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贴了布告开府门,公开清点资产,平民可旁观监督。
竟有当官的敢当众晒家私立时在济南府掀起一阵热潮,老百姓顾不得暑气炎热,纷纷赶来围观。
幸亏衙门口有两株百年老槐树,遮住融融夏日,留下亩大的清凉地方,让他们不至于中暑晕倒。
巡抚衙门的朱漆铜钉门大敞着,两尊石狮子旁,各站一排腰悬雁翎刀的兵勇,个个目不斜视巍然不动,威严的气势令围观者不由一噤,谁也不敢放肆说笑。
时近正午,李诫正优哉游哉躺在凉塌上,臂弯里横着呼呼大睡的儿子。
赵瑀坐在他父子旁边,轻声说“后宅都归置清楚了,只等你的消息一到,我就开二门。”
李诫嘻嘻笑道“老实说,咱们就算开了二门,这帮兔崽子没准还不敢进,皇上又没定我的罪,老子还是二品巡抚呐想拿我当软柿子捏,今儿谁想叫我倒霉,明天我就叫谁倒霉。”
赵瑀怕他和人起争执,忙叮嘱道“不吃亏就行了,别太让人家下不来台。他们都是天子近臣,咱们离得远,到底不如他们说话方便,若是故意进谗言虽说清者自清,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还是注意一些好。”
李诫心道,旁人都可以,那个姓温的可不行,老子的刀磨了好久了,单等着他伸脖子
“老爷,”莲心隔着门帘禀报,“门上消息,京城的人就要到衙门口了。”
李诫小心翼翼把胳膊从儿子脑袋下拿出来,蹑手蹑脚下了地,“知道了,吩咐下去,州府官员去仪门迎接钦差”
赵瑀拿过官服,帮他穿戴好,笑道“愿相公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李诫笑了笑,“瑀儿,我已经寻到梧桐树苗,明天和你一起栽树。”
也就是说,这事今天就能解决。
他一撩帘子昂然而去,赵瑀坐在儿子旁边,手碰触之处略略有些温热,正是方才他躺的地方。
静默片刻,她唤莲心,“按之前咱们商议的办,不要惊动老太太和玫儿。”
午时,蜡白的太阳毫不吝惜散发着光芒,热得人们个个是汗流浃背。老百姓还好,可以打赤臂,可以袒胸露怀,但官老爷就得顾及体面斯文,再热,官服也得整整齐齐穿着。
仪门处,一众官员顶着大太阳,早就浑身臭汗,恨不得赶紧找地儿凉快凉快。但看温钦差,冷峻的脸跟块冰似的,再看李巡抚,尽管在笑,眼神和刀子也差不多,于是均识相地闭上了嘴。
温钧竹淡淡说“我有旨意。”
若是常人,恐怕此时已诚惶诚恐跪下接旨,但李诫不,笑嘻嘻说“我知道你奉旨而来,皇上提前告诉我了叫我会同你查案。会同,不是听你调遣,温大人,香案已摆好,请圣旨吧。”
他钻了言词的空子,温钧竹一怔,却不能说他错,只冷着脸捧出圣旨,“李诫跪迎”
李诫伸手摁住他的肩膀,猛一用力。
砰温钧竹双膝狠狠跪在地上,青石板地面,钻心刺骨,疼得他几乎昏过去。
“你”温钧竹怒视道,“大胆,胆敢对钦差不敬,你实在藐视皇上吗”
李诫松开手,也跪下来,“温大人,旨意是给咱俩的,理应一同跪接。”
又是让人揪不出错的理由,眼看钦差被巡抚弄了个大红脸,济南府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想笑又不敢笑,只低头拼命咬牙憋着。
温钧竹在京城已经跪过一回了,立时想站起来,然而膝盖又疼又麻,挣扎几下愣是没起来。
李诫轻飘飘说“钦差等什么呢都有人快中暑了。”
温钧竹阴沉着脸,跪宣圣旨后,由旁人扶着,好歹颤颤巍巍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李大人,我要拿你府里的人审问,要清查你的库房,没意见吧”
李诫轻蔑一笑,“来人”
袁大袁二带领众长随小厮过来,挨个站成一溜儿。
“这是我外院伺候的人,但他们不是犯人,问询可以,审问不行,而且不能由你的人单独问。”
眼看二人要来回扯皮,杨知府热得两眼发黑,插嘴道,“两位钦差不如去签押房慢慢问询。”
众人一片附和。
李诫笑道“我看去大堂更好,正好叫老百姓看看怎么审贪官。”说罢,大踏步走向大堂。
温钧竹冷哼一声,紧随其后。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着过去。
大堂上,李诫和温钧竹分左右高居上首,下面分坐扬知府等人。
外头的老百姓何曾见过这等架势,目不转睛盯着大堂,生恐漏过什么。
李诫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小折子,“大到金银珠宝,小到针头线脑,我所有的家底儿都在上头,还有我媳妇儿的,所有均标明来处。”
温钧竹去接,他却转手递给别人,“袁大,展开挨个儿念出来,让堂下的老百姓也听听。”
“黄金五十两,三月御赐;白银三百五十六两八钱,二百两为岳母贴补,一百五十六两八钱为历年积蓄;白玉扳指一枚,御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