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她头上四溅开来,顺着树干流下,淌到地上,混在泥土里。
围观的人一阵倒吸气,惊呼声过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谁都没想到她会寻死,木梨姐妹俩也似乎是吓傻了,呆呆看着亲娘躺在血泊中,半晌才反应过来。
“娘”木梨姐妹齐齐扑到那妇人身上,拼命哭喊着,然她们的娘,却是一声都听不到了。
只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睁着,凸得老高。
刘铭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将蔓儿挡在身后,蔓儿脸色苍白如纸,也是吓得不轻。
唯有曹无离气得哇哇大叫,“大人,还不管吗你要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
赵瑀躲在李诫怀中,没有看到刚才那骇人的一幕,不过从众人的反应中,她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心揪成了一团,上不上下不下,难受得紧。她轻轻挣了挣,“放开我吧。”
李诫此时也很是后悔,若是方才他及时出手,这妇人也不会丧命。
他低声说,“这里血气大,你站远点儿别往这边看,让蔓儿陪着你。”
赵瑀点点头,扶着蔓儿的胳膊,慢慢往土墙那边走。她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很不舒服,但她始终没勇气回头看一眼。
绕到土墙后面站定,蔓儿见她脸色不好,劝说道“太太,老爷肯定能处置好这事,不然我们回马车上等吧。”
赵瑀摇头说,“就在这里吧,我也关心这事怎么处置。”
土墙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清晰,李诫一亮明身份,那钱老爷气焰立时下去不少。
但他也说了,“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还也理所应当,您也都看到了,这丫头片子是自愿跟小人走,她娘自己想不开才寻死,不关小人的事。要怨,就怨她们自己命不好,摊上那么个男人,那么个爹,欠了一屁股债自己跑了,不管婆娘孩子的死活”
李诫的声调不紧不慢,“你刚才也说欠的是赌债,按律,赌债概不追索,欠了也白欠,官府不承认的。”
“这这,这算什么道理整个山东就没听说有人敢不还赌债的再说欠条上写的可不是赌债,我唉,怪我嘴欠,行,您是大老爷,您说了算,小人只能自认倒霉”
钱老爷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无奈,透着十二分的委屈,但是赵瑀知道,这人是在有意退让,毕竟出了人命,他肯定也想早点脱身。
李诫冷冰冰说道“你上门索要赌债,逼人卖女,这妇人之死与你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真是跳进也黄河洗不清了大江南北赌场遍布,自有他的规矩在,想必大人多少也知晓几分,我不追债,我上头的主人能答应我也是给人家看场子的这么着吧,我看这家着实可怜,姓木的五百两银子我替他还了,这是两百两银票,算是给他婆娘的丧仪。”
土墙那边传来几声低语,模模糊糊的,似是李诫与木梨在说话。
赵瑀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蔓儿点头说“也幸亏遇到咱家老爷了,不然那妇人就是死千百遍,她闺女也照样被卖开赌场的,哪家背后不是有权有势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一般的官员也不会管赌债的闲事。”
赵瑀却道“还是出手晚了,那妇人本用不着去死老爷心里也定然十分懊恼,我能感觉到,方才他整个人绷得好像一块铁石。”
后头应是谈妥了,钱老爷几人先一步走出来,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散了。
他们并没有叹惜这家人的悲惨境遇,反而有几个破皮调笑说“二百两银子呢,挣几辈子才能挣来这木家算是发财喽”
“不如咱们娶了这姐妹俩反正她爹都不知道逃到哪里了,她俩无依无靠,正是需要男人帮衬”
这几人嘀嘀咕咕从赵瑀身旁走过,其中一人还想扭头看两眼赵瑀,却被旁边人狠劲拽了一把,“人家是官太太,不要命了你”
那人立刻缩着脖子急匆匆溜掉。
赵瑀暗暗思索片刻,吩咐蔓儿道“过一会儿你去把马车收拾下,我估计这两个女孩子要跟着咱们走了。”
蔓儿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咋舌道“不会吧,以后老爷每救一个人,还都收到身边用那也负担不起啊”
赵瑀叹道“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如果把她们留在村子里,还不定生出多少祸事来,那救人反倒成害人了。”
她猜得没错,李诫三个大男人果真没法子撇下这俩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帮着草草埋葬了她们的母亲,就将木梨姐俩带到赵瑀的马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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