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已经走了三遭,赵臻还没回屋。
除了双儿和守夜的婆子,其他下人都睡了,仪瑄强撑着精神和双儿说话,双儿也是瞌睡连天。
“怎么王爷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双儿撑着脑袋打哈欠,“还能怎么着,肯定被太妃留下了呗。太妃那么不待见主子,怎么会放主子好过。要我说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问问。”
仪瑄早就想派人去问了,一直忍到现在,就是觉得太妃顶多把赵臻留晚一点,最后总会放他回来的。可是照现在这个情形看,明儿早晨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她现在对太妃是避之不及,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可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忍不下去了。
仪瑄披衣起身,“我亲自去看看。”
现在已经入了冬,白天倒还好,晚上真是冷风阵阵,吹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仪瑄没有夜里出过门,不知道这天气的厉害,路走了一半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双儿忙搭住主子的肩,担忧道“主子还是回去再披件氅衣,着凉了可怎么好。”
“没事儿。”仪瑄摆摆手,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脖子也缩起来,转过头对双儿笑了下,“还有一点路就到了,我们快去吧。”
双儿听了也没办法,只好和主子靠在一起给她取暖。
仪瑄抵达鹤瑞堂的时候,屋里的灯已经灭了。不过也正常,都三更天了,太妃哪里能熬到这个时候。不过这样仪瑄就忍不住有点儿生气。
太妃都睡了,赵臻还不回来
仪瑄便问守夜的婆子“王爷呢”
“王爷在屋里呢。”
“王爷每天夜里都守着”
那婆子答“不是,从前都不的,今儿是头一遭。”
仪瑄沉着脸点点头,让双儿去敲门,自己站在月色底下,两手抱在胸前。
双儿轻轻敲了三声,过一会儿门开了,随着两扇门之间的缝隙越开越大,仪瑄借着月光辨认出来,开门的人是赵臻。
他眼神有些涣散,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儿垮。
仪瑄张了张口,忽然发觉自己离他太远了,小声说话他听不到,便往前走了几步,挨到他跟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赵臻恍惚了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才渐渐聚焦,迟疑的说“娘旧疾又犯了,我得陪着。”
“那么多丫鬟在,为什么非要你陪为什么非要在我回来的这天要你陪”仪瑄有点激动,幸好理智还是有的,声音依然维持着只有她和赵臻能听到的音量。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别处。
赵臻沉默着,走出来把门关上,手搭着仪瑄的后背,两人来到阶下。
“娘有些事情是做的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仪瑄听了这句话,心里莫名来火。她又不是半夜来找太妃算账的,她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来。
“我代她向你道歉”,这种话说出来,就让她感觉自己被隔绝开了,他们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她就是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外人。
“我不要你道歉。”仪瑄抿紧嘴角,倔强的看着他,“你不觉得你为了太妃什么也不顾了吗你可以不理睬我,可你是王爷,你有自己应该负责的事,怎么能把担子全部扔给魏襄他要是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你能阻止的了吗我不求你顾虑我,我只求你周全大局。”
仪瑄说这话的时候眼是红的,表情又特倔强,像是在忍着泪水不掉下来,特别让人心疼。赵臻伸出手,生怕她拒绝似的,缓慢将她揽入怀中,沉默着一语不发。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责任,也明白把权力交给魏襄的危险,可是他已经为了权力离开过他娘一次,又怎么能,再为这种冷冰冰的东西置他娘于不顾。
仪瑄手掌抵着他的胸膛,缓慢的将他推开。
赵臻一开始有些茫然,然后垂下眼,目光很沉很暗。
仪瑄捏紧了拳头,盯着他问“你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太妃,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母恭太妃吗恭太妃怎么可能对下人如此刻薄,行为举止又这么的泼辣刁钻。王爷,你真的确定她就是恭太妃你不要因为太思念恭太妃,就无形中将眼前的这个想象成你娘,把所有不合理之处都认为是合理的。”
“仪瑄。”赵臻平静的看着她,“大夫说,我娘只剩下三年的寿命。”
仪瑄惊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娘所患的痨症,本在四年前就会夺走她的性命。后来郡主带着我娘去看了一位游历天下的大夫,经那大夫医治,我娘病情才有所好转。我娘就跟着那大夫到处走,那大夫去哪她就去哪,就这样治了三年。”
他的声音低缓,讲述的似乎不是他的至亲,只是道听途说来的故事。
“然后呢”她问的很小声。
赵臻抬手,轻轻抚弄了下她的脸颊,“我娘从来就不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她只是刚巧被先帝看上,从丫鬟变成了先帝的妃子。人生经历大变,性格有变化也是难免的,不能光从性格来观察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