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侍卫反应过来,提着仪瑄往外走。
本朝一贯有殉葬的礼节,殉葬单子上,已经有十六名宫人、两名后妃,皇上不愿皇后在地下孤单,寻个皇后族人殉葬也合情合理,并不逾制。
“皇上”周氏突然停止了啼哭,大叫着抓住仪瑄的衣衫,捧着她的脸细看,越看越兴奋的发抖,“皇上您看她生的多像芷罗这眉眼、这鼻子、这泪痣皇上,您饶了她罢”
其实没有周氏说的这么夸张,仪瑄只有眼睛和芷罗生的像,眼尾微挑,形似桃花,眼瞳都是琥珀色,眼下一点泪痣。
周氏也是太过思念女儿,才会将女儿的容貌和仪瑄融合。
赵晏冷笑一声,“夫人放手罢。长的再像,她也不是芷罗。”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和那人相提并论。
周氏仿佛被这话击中,整个人恍惚了一下,泪水又顺着脸颊落下来
是啊,同是温家的血脉,有几分相似也是正常的,又怎么会怎么会是她的女儿
周氏有些颓然,松开手,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刘氏拼命向赵晏叩头,额头都撞破了,涕泗横流求赵晏放过她女儿。赵晏哪里理她,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望着半空出神。
“阿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豫王势大,又和瓦刺部落来往密切,不可不防。我此去西北,就算不能将豫王治罪,也要将军权收归。若畏首畏尾,连西北都不敢踏足,又如何巩固大业”
话尤在耳,斯人已逝。
赵晏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段日子他没有一晚睡好过。梦里零零乱乱都是芷罗的模样。
镜花水月,一碰就碎了。
突然有宦官来报“温侍讲求见。”
赵晏睁开眼,点了点头,“请他进来。”
温长柏步伐急促,走几步撩袍在赵晏面前跪下,一贯冷淡的面容上难得出现点情绪。
他急躁的很。
“皇上,不知仪瑄犯了什么罪,您要她殉葬”
赵晏平静瞅着他,“能为皇后殉葬,是她的福气温侍讲,你失态了。”
温长柏面上一红,却也顾不得了。赵晏这是要亲手送了芷罗的命这个疯子前番送芷罗去西北,如今又要活埋了她芷罗遇见他,当真是芷罗命中克星
“求皇上开恩。皇后生前最喜欢仪瑄,定然不舍得仪瑄为她送命。皇上不清楚皇后的性子皇后倔强又护短,最舍不得亲近之人受辱,对皇上是如此,对温家亦是如此皇后若泉下有知,必定不会原谅皇上”
他说着磕了一个头,挺直脊背冷冰冰和皇帝对视,嘴角一抹嘲意。
得罪皇帝就得罪罢。又不是第一次了
在场的温家人,都为温长柏捏一把汗。
这温长柏性子不是挺凉薄的吗这会子怎么突然关心起侄女了
另一边。
侍卫押着仪瑄向皇陵内走去。
仪瑄当然没打算束手就擒。给自己殉葬天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儿只是方才不好驳赵晏的面子,这会儿正盘算怎么逃呢。
迎面走来一队人,最前面那人穿素色麻布袍,身后跟着无数银甲士兵。仪瑄低头走路,冷不丁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口,她“唔”一声倒退两步,抬头没好气看着对方。
这人生的英武高大,站在仪瑄面前就如座小山般,压制性的危险。男人的肤色略暗,是长年混迹沙场的缘故,可面容却生的极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略薄了些,但仍是好看的。
仪瑄见过他穿战袍的模样,何等的意气风发、俊朗如神。如今因为皇后丧葬的缘故,他穿着再质朴不过的素衣,却难掩眉眼间的英气,只是比平常多了些温和。
豫王赵臻。
终于,又见面了。
无端端的,脑子里想起的竟是在寺庙的那夜,身旁男人火炉般的温度
脸颊不自觉烧起来,她垂下脑袋,说了声“豫王殿下。”
“你认得我”赵臻觉得惊奇。
那晚,女孩儿明明烧的昏迷不醒。
可是看她这副害羞的样子,似乎又是知情的
赵臻轻轻笑了笑,眼神温柔下来。
“我”仪瑄有点发窘,“我晚上醒了一次。”
她随口扯了个谎。
赵臻点点头,并没有怀疑她,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声音不自觉轻了些“伤好了吗”
“多谢豫王殿下关怀,小女的伤已经全好了。”
赵臻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一口一个豫王殿下的那晚胆子不是挺大的抱着他睡得可香甜了。转眼就要和他生疏了么
赵臻把手收回来。心想她怎么变瘦了他送了那么多吃食和药材过去是挑嘴不爱吃
暂且按下怀疑,他又问“这是去哪呢”
仪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赵臻把目光转向侍卫。
“皇上吩咐,让这位姑娘给皇后娘娘殉葬。”
赵臻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