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3)

碎玉投珠 北南 6385 字 11个月前

人活着必须讲究轻重缓急, 对手艺人而言,学艺出活儿最要紧。纪慎语就是如此,开学后不晨读,反而每天早起扔石子, 以此加强手部力量和准头。

丁汉白不堪其扰,被叮叮当当的噪声惊了梦,开门一瞧, 廊下系着一排碎瓷片, 编钟似的。定睛,原来还是他那堆海洋出水的残片。

他说“劲儿挺大了, 不用练了。”

纪慎语确认“真的”

丁汉白说“抓得我一礼拜不见好, 入骨三分。”

三两句就能没个正经, 纪慎语再不搭腔。他要和丁延寿合雕极品玉, 五个师兄弟, 就算没有丁汉白也还有二三四, 师父信任他, 他必须圆满完成任务。

动手那天, 丁延寿将五个徒弟全叫去玉销记, 工具料子摆好, 吩咐纪慎语画图。其他人坐成一排围观,噤着声, 盯紧每一笔线条。

丁延寿说“慎语跟我学艺的时间最短, 年纪也最小,但这回我选他来跟我雕这大单。”一顿, 瞧一眼纪慎语的画,“未防你们谁心里不服,所以叫你们来看着,画图、勾线、出胚,直到最后抛光打磨,看看他当不当得起。”

纪慎语压力倍增,抿唇蹙眉,神思全聚在笔尖。他脑中空白无物,只有“独占鳌头”的设计,落实到笔上,逐渐将白宣填满。

四人目不转睛地看,姜廷恩耐不住,小声问“大哥,为什么不叫你来雕”

丁汉白故意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啊。”

他瞄一眼丁延寿,这大老板一方面赏识纪慎语,一方面是刺激他呢。那一顿家法只是伤身,这是要他的心也警醒起来,告诉他,玉销记没了他也行,别那么肆无忌惮。

画完勾线,一上午匆匆而过,纪慎语搁下笔环顾那四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众人无话,没挑剔出半分不好,却也没夸,仿佛夸出来倒显得虚伪。

丁汉白对上丁延寿的目光,挑衅道“去追凤楼包间,我请客。”

大家陆续离开,他上前握纪慎语的手,捏指腹,活动关节,再呼口热气。纪慎语指尖并着心尖麻痒起来,问“师父这样,你吃味儿吗”

丁汉白说“对玉销记好,你能开心,我能躲懒,巴不得呢。”

亏得丁延寿磊落半生,硬是被不肖子逼出这么一招。他这样想,先是明目张胆地偏爱小儿子,以此惹得亲儿子奋进,奈何他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那两人早黏糊得不分彼此。

这一件独占鳌头公开教学,日日被四个大小伙子围观,纪慎语一开始还浑身不自在,到后面挺胸抬头,将擅长的独门绝技炫了一遍。

最后一日,抛了光的摆件儿夺目非常,那玉摸一把能酥掉心肝脾肾。挪去门厅搁好,不多时挤满人来瞧,好不热闹。纪慎语留在后堂收拾,将雕下的玉石碎料敛在一处,这么好的料子,丢一片碎屑都叫人心疼。

他忽然灵机一动,攒好收走,没扔。回家后直奔书房,翻找一本从扬州带来的旧书,教做首饰的。玉销记的雕件儿繁多,大型中型气势磅礴,最不济也是环佩印章,各个都有分量。可串子很少,手链项链屈指可数,顾客下定,也要排在大件后头。

纪慎语想法萌生,立即落实到行动上,钻进南屋便忙活了半宿。那撮子碎玉,出了三颗椭圆云纹花珠,七八颗小而滚圆的如意珠,还有更小的准备镶嵌戒指。

他遇上难题,攥着一把珠子奔入书房,把擦洗花瓶的丁汉白吓了一跳。丁汉白铺排着几件残品,笑意盈盈“过来瞧瞧。”

纪慎语顾不上,走近摊手“好不好看”

丁汉白极为自作多情“送我”

纪慎语笑道“请教你。”珠子少,穿金还是穿银,戒指又要如何镶嵌,小问题一堆。他被握住腕子,轻轻一拽,接着膝弯又被一顶。

丁汉白动手讲究一气呵成,眨眼工夫纪慎语已经跌坐于大腿上。他怀抱充实,说“做首饰没那么简单,你要做一条项链,做成之前要比对无数种样子,然后选择最佳。”

纪慎语很有眼力见儿,噘嘴香一口好师哥,问“你帮我吗”

丁汉白无力招架,美人计都使了,哪怕做凤冠冕旒也要帮。答应包办金银材料,又搂着讲了许多,最后才问“都明白没有明白了就看看我这些东西。”

桌上摆着五六件,别的也就算了,最里面搁着件黑黢黢的瓶子。纪慎语被掐着腰,伸手够到仔细端详,擦来擦去再刮下曾脏泥,就着灯光瞧瓷器原本的颜色。

“茶叶末釉”他微微吃惊,“是真的”

丁汉白说“真的,请你来修。”

纪慎语心脏绞痛,茶叶末釉珍贵又昂贵,毁成这德行真叫他心痛。“我要铁,这颜色得用铁做呈色剂。”他搁下东西,又拿纸笔,窝在丁汉白怀里边记边说,“底足胎釉那儿是锯齿状,款识阴刻,内里飘绿星得改改釉水配方。”

丁汉白静静听着,懂的,不懂的,听那轻声细语灌进他耳朵。他低声说“真是宝贝。”

纪慎语嘀咕“是啊,这个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