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着”他鲜少失态,瞪着双目撑气势,“修好是不是还要去道谢你是为了帮我修玉薰炉,还是借我的玉薰炉去接近那个人”
丁汉白震惊地看着纪慎语,他能想到纪慎语乖巧地感激他,想到纪慎语把他当作解决困难的依靠,哪儿能料到纪慎语居然冲他发脾气
“奇了怪了”他烦躁地吼一嗓子,“我慌慌忙忙跑一趟,陪着笑脸孙子似的,我他妈为了谁”
纪慎语不悔不惧“我没让你去陪笑脸”他根本无法想象丁汉白对某个人殷勤,丁汉白那么凶,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那个人”凭什么要丁汉白陪笑脸
厉害莫非还能厉害过丁延寿
除非丁汉白有所图,不缺钱不缺技,又能图什么
纪慎语恍惚,丁汉白图的是与之交往,先成朋友再成知己,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几个师弟仍入不了丁汉白的法眼。他不平、不忿、不甘,其他人不管,为什么他也不行
那一座银汉迢递,那一枚玫瑰印章,他以为自己有所不同。
大吵一架,丁汉白以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收尾。比邻的两间卧室门关上,生气的生气,伤心的伤心,不久后丝雨连绵,老天都为他们心烦。
一墙之隔,纪慎语埋头写作业,写下的答案前言不搭后语,干脆埋首在臂弯消极时间。丁汉白也不好过,躺床上翻书,书拿反了也未发觉。
分秒难捱,仿佛谁先开门谁就是输,两个人都倔强地闷在卧室。雨淅沥一天,他们终于在傍晚时分被姜采薇揪了出来。
大客厅张罗出一餐铜火锅,满桌时蔬和羔羊肉,丁汉白大步在前,进屋摆着大少爷架子,什么都不干,坐下搅和自己的麻油碟。
纪慎语挽袖子帮忙,黄釉坛子,捞头糖蒜,一瓣瓣剥好。人齐落座,他挨着丁汉白,手臂隔着衣衫蹭到,温度烘起肝火。
乳白的骨汤滚沸,羔羊肉下进去,一大家子人在这片白气中暖胃。丁汉白的余光向来好使,把旁人萎靡的胃口瞧得一清二楚,说“老三,去厨房切一叠山楂糕,我解腻。”
丁可愈吃得正香“刚吃就腻啦涮点青菜呀。”
丁汉白不悦道“让你去就去,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丁可愈火速去切好一叠,丁汉白随手搁在前面,歪着,冲着左手边。桌上彼此讲话,互相夹菜,纪慎语始终安静,良久伸筷子夹块山楂糕。
酸大于甜,他又夹一块,胃口稍稍好起来。
大约过去一刻钟,铜锅里的肉吃完,丁汉白又端起一盘羊肉。他忽地立起来,够不着似的,腕子一松将盘子摔碎在地上,还夸张地叫一声。
瓷片四溅,这动静惊了满桌人,丁延寿训他不小心,姜漱柳捂着心口缓神。丁汉白坐下,毫无愧色“羊肉既然不能吃了,那就涮萝卜吧,我看萝卜有点等不及了。”
姜漱柳说“什么叫萝卜等不及了,厨房还有,再去端两盘过来。”
丁汉白一派惊讶“还有羊肉那端来不得费时间么,真不涮萝卜”
丁延寿说“你怎么像喝多了肉还没吃够,萝卜再等等。”
丁汉白扭脸叫纪慎语去端羊肉,纪慎语望他一眼,起身去了。他撂下筷子,说“火锅嘛,最要紧的当然是羊肉,就算萝卜等不及,把羊肉摔了,那也没用,等也要再等一份”
他字句铿锵,引得全都看他。“这说明什么”他又好整以暇,“说明坏别人的功德,未必就能成全自己,要是真想损人而利己,也得先掂掂斤两。”
鸦雀无声,只有热汤沸腾,丁汉白却没完,夹一片萝卜生嚼下咽“挺好吃,可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呸”
他这回不是撂筷子,是摔筷子。
纪慎语早端好羊肉,僵立在厨房门内听丁汉白指桑骂槐。丁延寿问丁汉白发什么疯,丁汉白说懂的人自然懂,然后扬长而去。
犯事者懂不懂不知,纪慎语懂了。
他没想到丁汉白会为他这样大动干戈。
一顿火锅吃得惊心动魄,最后草草结束。纪慎语帮忙收拾,躲在厨房又舀一碗骨汤,加云腿青菜煮了碗杂面。他端回小院,把面搁在走廊。
丁汉白半倚床头,眼瞧着虚掩的门启开。纪慎语探进来,学着他往昔的方式“师哥,我给你变个魔术。”
丁汉白烦着呢“不看”
纪慎语尴尬地抓着门,灵机一动“不看你就闭上眼。”
丁汉白噎住无话,将脸扭到一边,纪慎语端进来一碗热面,鲜香扑鼻,放在床头柜诱惑人的感官。“给我煮面干什么”他不依不饶,“知道谁为你好了想求和”
纪慎语没指望求和,只是觉得对方没有吃饱。
沉默也不许,丁汉白将他一把拽至身前“认错就乖乖巧巧地跟我说师哥,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煮碗面没用,就是煮一锅佛跳墙都没用”
纪慎语扑在床边,此时发飙的丁汉白和饭桌上发飙的丁汉白渐渐重合,前者是被他气的,后者是为他出气。他乖乖巧巧地说“师哥,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