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瞎搞什么”
纪慎语心虚道“我调色画画枇杷树。”
丁汉白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夺下笔洗净,笔尖点进颜料盒,三黄一褐,涂匀后显出饱满的枇杷色。“画吧。”他说,“倒是还没见过你单纯画画。”
纪慎语自己逼自己上梁山,只好认真画。
他扭脸看敞开的窗,四方之间露着院里的树,灵感乍现,随意勾出轮廓结构。停不住了,一笔接连一笔,树苍、叶茂、果黄,渲染出萧瑟的天,他伏在桌上,渐渐完成一幅设色分明的枇杷树。
丁汉白停刀注目,看画,看纪慎语抿紧的唇,看一撇一捺写下的字。
荼蘼送香
枇杷映黄
园池偷换春光
鸠鸣在桑
莺啼近窗
行人远去他乡
正离愁断肠
小院、浅池、鸟叫,从扬州来到这儿是远去他乡,倒全部贴切符合,可丁汉白不高兴,什么叫离愁断肠他向来不高兴就要寻衅滋事儿,就要教训,问“好吃好喝的,还有我疼你,你断哪门子肠”
纪慎语并无他意,却小声“你哪儿疼我了。”
丁汉白憋了半天,请吃炸酱面、带着逛街、受伤抱来抱去他懒得一一列举,冷冷丢下句难听话“白眼狼,打今儿起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纪慎语明晃晃地笑“姥姥和舅舅关你什么事儿,你不是大哥吗”他装傻到位,凑过去服软,帮对方清理掉下的玉屑。
丁汉白冷眼看他,他再巴巴地夸一句,这白玉未经雕琢就觉得好看。不知道夸玉还是夸人,但他知道丁汉白冷眼一热。
外面一阵秋风,街上甚至有落叶了,市博物馆周围的绿化一向到位,枝叶仍然。梁鹤乘去理了发,很精神地排队入场,要看看官方纳新。
小步转悠,见一描金六棱水盂,东西不稀罕,展柜前戴墨镜的人才稀罕。
为了保护文物,博物馆的光线不能太亮,那还戴墨镜,多有病啊。梁鹤乘过去,自言自语“松石绿釉底,颜色有点俗气。”
旁人头也不扭,叫板“矾红彩内壁,粉彩外壁,红配绿狗臭屁,适合你。”
两个老头转脸对上,皮笑肉不笑,看不顺眼却不分开,黏着继续逛。一路抬杠一路呛呛,惹得工作人员都看他们。
又入一馆,张斯年说“听说你病了,干不动了吧”
梁鹤乘答“干不动,这不成天闲逛么。”
张斯年讥笑“早说你这行当没前途,遇上灾病就只能打住。不像我,但凡一只眼能看见就不妨碍,要不你拜我为师,改行得了。”
梁鹤乘感觉打嘴仗没劲,还是宣战有意思,说“我收了个徒弟。”见对方惊讶,补充,“我倒下,你就以为自己成老大了我那徒弟天赋异禀,聪明非常,重点是他才十七,熬死你。”
张斯年还是笑“熬死我我先熬死你。”并肩步出博物馆大门,宽敞亮堂,“你个六指儿的怪物都能收徒弟,我不能我那徒弟才是天资非凡,你徒弟做的东西别想逃过他的法眼。”
梁鹤乘高声“好那就试试”
这俩老梆子结下约定,他们是一矛一盾,分不出谁强谁弱,左右也老了,那就让徒弟顶上。看看是你的手厉害,还是我的眼明亮。
丁汉白和纪慎语全然不知,还正凑一处赏画。丁汉白不要脸,人家的画,人家的字,他掏出印章就盖,惹得纪慎语骂他,骂完不再搭理,继续调黄黄褐褐的斑点。
“哎,你们扬州人写诗怎么吞句子”
丁汉白一早发现,此时才提,等纪慎语偏头看来,他拿笔补在“园池偷换春光”后头正人间昼长。
视线相撞,两脸一红,全他妈忘了如今是秋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