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个对所有人都不错的提议,宫女内侍们也免了在大雪夜里奔波的苦楚。只不过青露台才修整过,除了主殿其他房间都被暂且搁置,一时半会收拾不出合适的房间,商清尧如果要留宿,只能留宿主殿。
换句话说,谢世子得把自己的房间分他一半。
听完宫女吞吞吐吐的说辞,谢世子眉梢一挑,显然没料到在最不缺屋舍的皇宫中还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谢棠如“嗯”了声“那叫人多准备一床被褥。”
约莫是之前喝下去的酒起了作用,他说完这句话便觉一阵困意袭上心头,半阖上眼睛,不再说什么。
商清尧察觉到他意兴阑珊,笑了笑,对宫女道“便这样罢,不必折腾你们,也早些去歇息。”
谢棠如呼吸平稳绵长,已经沉沉睡去。商清尧却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和谢棠如挨得如此近,只差毫末便能触及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他心绪无端地有些乱,或许那蛊对谢棠如还是有些影响,不然以他们眼下的关系,谢棠如怎么可能如此安稳地睡去。
帝王的心绪无端纷扰。
这也无可厚非,寻常人在发现珍宝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也总要心情激动混乱一时半刻。
视线微偏,余光瞥见谢棠如毫无防备的沉静睡颜,他不由得无声呼出一口长气,但是那一抹目光始终没有收回。
不远处,那枝白梅供在细腻的白瓷瓶中,暗香盈室。
窗外雪夜无声。
第二日天光蒙蒙时,商清尧醒来,见窗外一片纯白,但身侧却无人。只剩下余温已散的被褥。
商清尧望了片刻窗外的琉璃世界,才若无其事地开口问“他人呢”
一早守候在屏风外的内侍总管绕进来,毕恭毕敬地回答“谢世子天还没亮就出去了,说是要走一走,赏雪。一大批人跟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内侍总管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珠帘攒动的声音。帘栊被挑起,一道修长人影浮现在视野中。谢棠如笑吟吟走近,衣摆随步伐流动,其上绣的折枝花纹栩栩如生,仿佛从衣上开了出来。
商清尧定定看了他好半晌,直到谢棠如停步,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枝红梅,花上犹染雪意。
“一大早上的便是为了这枝梅花”商清尧挑了挑眉梢,语调若无其事,“外头这么冷,也不着急于一枝花。”
谢棠如缓缓地笑起来“陛下昨日赠了我一枝花,我总该回赠一二。可惜我别无长物,只能折一枝梅聊表心意。”
说着谢棠如将梅花枝递给他,商清尧指尖搭上梅花,同时也触碰到了谢棠如的手,下一刻,他径直将谢棠如的手连那未来得及递出去的半枝梅花握住。
谢世子脸上极分明地掠过一丝惊讶,但没有挣脱,反而笑容更加轻快几分“这枝梅花并不是我折下的,早晨我到御花园里时它刚巧被雪压断,落在我眼前。我就将它带了回来。”
“为何选它”
“因为是它主动的。”谢棠如视线落在这枝盛开的红梅上,片刻后仰起脸对商清尧道,“其实这世上任何一枝梅花对我来说本来是没有差别的,但是它先落到我眼前,所以它对我来说,就成了唯一特别的那一个。”
他好像只是在说这一枝在深雪里绽开的花,又好像在说别的东西。
只是若要叫他更坦诚一步,却又不可能了。
商清尧只是低声笑了笑“如果这么说,你先见到的是那枝白梅才对。”
谢棠如想了想,随即点头认可他的话“你说的没有错。”
“”商清尧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没再多说什么,手上的力道微松,让谢棠如能顺利把自己的手抽出去。
而那一枝艳丽的红梅,被商清尧稳稳握在手中“那这枝梅花就是我的了。”
“赠予你的自然是你的。”
“是我的,就一辈子是我的了。”就算不全然出于真心,就算是一时神志不清。
商清尧声音极轻,宛如枝头将化的雪,轻巧,冷淡,在阳光底下消失无声。
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内侍将头埋得更低,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但同时心底那口一直被提起的气终于泄出。
这样也算是完满的结局了。
在那场心照不宣的谈话后,两人的关系还是无形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商清尧来青露台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与谢棠如同榻而眠在青露台也算不上稀罕事了。
平静的日子一直如常到冬月二十六的夜晚。
火光顷刻点燃整个皇宫,炽热的光亮在湖面上平铺开来,青露台的宫女内侍从睡梦中仓皇惊醒,扑向主殿。谢棠如已经披衣起身,立于窗前。
白雪尚未完全化去,雪面上反射银白月光,亮得晃眼。水边隐约现出一点儿火光,越来越近的火光代表着有人在靠近青露台。
谢棠如眯了眯眼。
那不是商清尧的人。商清尧派来守护青露台的人大部分被使计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