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 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在烈日下还是足够暴热，两姐妹提着承重的行李，穿过大半个农场, 总算到了办公室。

再重逢的场面, 想过许多次, 预设过所有的场景，但它真正来的时候, 他们却哽咽说不出话了。

虽然已经提前见过小哥哥的照片了, 佟文静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就是他。他脱去了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打理整齐, 脸上没了灰尘, 但并不比照片上强多少。

他身量高, 比佟文静高了一个脑袋, 但却轻飘飘的，一看就知道在成长期里挨了许多饿；身上穿着白体恤，露出了黝黑、青筋外露、骨骼粗大的胳膊，左手上有一道肉粉色、凸起的鞭痕。

佟文静拉过他的胳膊，心酸的无以言表, 仔细看, 除了那还没有养好的伤, 黝黑的皮肤上还隐藏着无数道陈年旧伤, 交叉着，像是刺青一般, 展示着他受过何种虐待。

仅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就已经伤痕累累了，无法想象被衣服藏匿住的地方还会有多少伤口。佟文静放开硌人的胳膊，掀起小哥哥的衣服, 想要继续检查。

“小四儿，多大人了，不害羞吗”佟文杰压住了她的手，戏谑地说。

他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还是让佟文静看清楚了。藏在衣服底下的皮肤是苍白的，瘦骨嶙峋，说前胸贴后背也不为过。

“啊，哥”佟文静所有的勇气都耗尽了，除了呼喊，除了流泪，她想不出任何话。

“不哭了”这声呼喊，差点让佟文杰的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但他忍住了。

自从被拐后，他就知道了一个道理眼泪除了招来打骂，没有任何的作用。他憋着眼泪，熬过了一个个孤寂的夜晚，发誓再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即使亲人也一样。

“文杰”佟文月的激动之情只多不少，但她自觉有愧于心，不敢上前，等他们两人说完话，才颤抖地喊出这个名字。

“二姐。”被拐的时间长了，除了小妹的样子还很深刻外，其他亲人的样子早已经模糊了，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佟文杰才能确定，这是自己的二姐，“好久不见”

“对不起”一句话憋太久了，佟文月一遍遍地说着。

“二姐，没有什么对不起。”佟文杰心里有怨吗有但事情哪里说得清楚，长大了，心里的委屈早没了，只是暗暗恨着老天，让他命运如此多舛

“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是佟文静的心里话说，小哥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拐的，她的责任最大，只是她们不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所以没人责怪罢了。

“我们都没错。”事情已经翻篇了，佟文杰不想多说，安慰道“只能怪坏人太多”

“我”两人还想多说，佟文杰又问道“妈和大哥呢”

佟妈

这个话题还从何说起呢两人根本不敢向他提起，只能先瞒着，说“大哥在四川工作，还要等上几天才回来。”

佟文杰回来以后，一直在找母亲，可惜他问遍了，所有人都躲着他，没人跟他说母亲的近况。看他们两人还瞒着自己，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妈嫁人了吗”

如果像他那样想的多好，母亲要还在，也才四十四岁，完全可以再嫁的。可惜她的生命早已经定格了，那还有什么以后可以说呢

两人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低头拭着眼泪，一言不发。

佟文杰走丢之前，母亲身体也没有大问题，哪里能料到人已经不在了啊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妈陪大哥回四川了”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她们又怎么会说不出口呢

“那妈去哪了怎么不来看我”除了这些可能，佟文杰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小哥哥的眼神里全是期待，佟文静不忍心打破，只能忍着内心的痛意，安抚他“等大哥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妈”

“好”小哥哥没有继续追问，佟妈的话题就这样止住了。

佟文杰手放在裤袋摸索着，鼓鼓囊囊的裤袋里藏着他的秘密。在山谷里放养时，时常能在野外发现一些动物骨头，想到了以前大年夜里玩“嘎拉哈”的日子，他就四处捡骨头，趁人不休息时，拼凑起了一副“嘎拉哈”，想借花献佛，送做礼物。

“哥，口袋里是什么”佟文静注意到了，好奇地问。

佟文杰期待地笑着，说“礼物等妈和大哥都到了，再拿给你们”

又提到了母亲，两人更不敢多说了，催促着往家里走“回家吧多年没回来，该去扫扫了”

小哥哥争着要拿她的东西，佟文静不想麻烦他，说“哥，你的行李呢”

佟文杰笑笑没说话自己离开那山谷的时候毫不留念，除了那副“嘎拉哈”和一身破衣服，哪还有什么行李呢

他不提，佟文静就没问了，补救道“哥，我有津贴和奖金，回去就分你一半”

“不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