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去之后指不定会被怎么刁难。
可是又没有办法,男人没了,孤儿寡母的总不能继续留在长安,更不可能留在娘家,按照礼法,总是得回到老家,侍奉婆母、抚育幼儿,这便是为人妇、为人母的本分。
为着这事,李氏已经在家哭过好些回了。
她也试探问过丈夫“就不能想个法子,让玉娘留在长安么从前守真还在,王氏老太婆都敢那样害她,如今守真没了,日后我的玉娘岂不是要被她欺负死了。”
沈徽也心疼女儿,可女儿如今已是裴家妇,按照规矩礼法,就是要留在裴家的。
裴守真虽不在了,可裴氏宗族还在,棣哥儿又是裴氏下一代宗子,不回裴家,还能去哪
且玉娘是媳妇,丈夫没了,更要替丈夫在婆母跟前尽孝,这是天经地义的伦理纲常,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除非
“让裴家给封和离书,叫女儿从此脱了裴家,以后她就留在家里,让他兄嫂养她一辈子。”沈徽道。
李氏霎时就瞪大眼“这怎么行那棣哥儿怎么办你这人真是好狠的心,怎舍得叫他们母子分离。”
沈徽无奈“回裴家,你心疼女儿。和离回咱家,你又心疼外孙。哎,你叫我怎么办”
李氏便只能继续哭“老天无眼啊,守真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是以李氏决定,这回跟着女儿外孙回到闻喜后,她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得与王氏把话挑明白了。
若再敢薄待她女儿半分,她定与她拼了这条老命。
李氏正在心底提前演练着见到王氏的措辞,沈玉娇则与她又确认了一遍“爹爹、兄嫂,还有外祖父、舅父、姨母他们那边,定会在一十日前赶到闻喜的是么”
“放心,我已经与他们再三说过
了。”
李氏只当女儿是想多叫些娘家亲戚过去,好在裴氏那边撑撑场面,表明她如今也是有娘家依仗的。
“你爹爹、兄嫂还有你侄儿们定会去奔丧,这个你不必担心。至于李家,你舅父舅母说了一定会去,你两位堂兄家嘛,若是无事耽误,应当也会来的。不过你外祖父年纪大了,年前又因你外祖母去世而一直病着,我叫他依着身体状况,能来就能,不能来就在家歇着。至于你姨母”
李氏叹口气“你姨母家的情况你知道的,她定跑不了那么远,到时候会派个族里庶子过去送个奠仪,意思意思。”
女子一旦嫁了人,便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姨母如此,李氏如此,沈玉娇亦是如此。
沈玉娇闻言,也只能暗自祈祷,兵变那日,他们都能安稳待在家中,不要出门。
李氏见她怏怏不语,轻拍着她的手背“别怕,我和你父亲说了,这回我在闻喜陪你多住些日子。等过阵子你舅母来了,我再拉着她一道会一会你那婆母。”
说到这,她余光朝棣哥儿瞥了眼,见孩子已经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睡着,这才放心继续与女儿咬耳朵“你别看你舅母斯斯文文的,她年轻时嘴皮子可厉害了,定叫那王氏只有吃瘪的份。”
沈玉娇哑然失笑,默了片刻,道“到时候看看吧,毕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如今郎君又”
看了眼棣哥儿熟睡的小脸,沈玉娇抿唇“她也是个可怜人。”
年轻丧夫,年老失独。
裴瑕之死,对王氏的打击,应当远大于自己。
沈玉娇都不敢想,王氏听到这消息会多么痛苦。
不过十日后,车马赶到闻喜,她便亲眼见到了
一个失了儿子的老妇,两鬓花白,双目无神,形销骨立。
那绸质的石青色长袍仿若撑在一副骨头架子,空空荡荡,叫她愈发像是一缕游走在世间、不肯善罢甘休的幽魂。
曾经矜傲自负的琅琊王氏嫡女,心比天高的裴氏主母,如今成了个精神恍惚的“半疯子”。
饶是沈玉娇与她有旧怨,见到眼前这一幕,心底也不禁沉了又沉。
身边的嬷嬷弯腰提醒了王氏好几句,王氏才如梦初醒般,看向面前来人。
她瞧不出情绪的空洞双眼,掠过李氏,扫过沈玉娇时,停了停,又继续往下,看到棣哥儿时,怔了一瞬,而后“咻”得亮起了光芒似的。
她喊“六郎”
棣哥儿有点怕,下意识往沈玉娇怀里缩。
沈玉娇挡在了孩子身前,王氏拧起眉,凤眸透着幽怨敌意看着她。
沈玉娇眼睫颤了颤,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迎上去时,李氏先挡在了她身前“亲家,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看着护在身前的那道略显岣嵝的身影,沈玉娇微愣,而后心尖一软。
她也是有母亲庇佑的呢。
王氏并未全疯,只是裴瑕的死对她
刺激太大,叫她情绪变得脆弱,绝大部分像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愈发阴郁、尖利、刻薄。
对此,沈玉娇能够理解。
毕竟对王氏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