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掐着掌心,辛苦憋笑。
心下暗骂那谢无陵也太会演,竟将她阿嫂诓住。
好容易平缓心绪,她忙与徐氏岔开话题,不再聊这事。
待与徐氏在坊市口分别,沈玉娇才摸出角落里藏着的那个灰色布袋。
打开一看,她瞠目结舌。
哪里是什么符篆宝,而是一沓厚厚的千银票一套赤金首饰。
沉甸甸的金手镯、金戒指、金簪子、金耳坠,都是新炸的金子,哪怕马车光线昏暗,也掩不住的金光灿烂。
沈玉娇被这金光晃眼,恍然记起在金陵时。
他送她一对金叶子耳环用作新婚的装点,还与她保证,过年衙门发钱,再给她打个金镯子,叫她面面过年。
时隔年,姗姗来迟的新岁礼物。
一套金首饰,还有他半的当,全给她。
沈玉娇垂下眼,将那沉到显得笨得的手镯套入腕间,金灿灿,白莹莹,真的好看么
但若谢无陵在,定要说好看的。
她哪怕套个麻绳,他都能夸出花儿来。
然而这些首饰与银票,她还是装布袋子。
除那个金镯子。
其余的都于当晚,交给裴瑕。
她也不瞒他在慈恩寺遇到谢无陵的事,言简意赅说罢,道“他说明日会来接平安,这些你明日一并还给他吧。”
得知那谢无陵在私下里去寻妻子,裴瑕眉心轻拧。
但见她将事原委这些银钱都与他坦白,胸间那口闷渐渐散。
不值当为那人生怒。
更不值当为那人,与玉娘再生芥蒂。
他将那些俗物放置一旁,再看沈玉娇,神色温润“我会安排好,
你不必操心。”
沈玉娇触及他眸中温柔,心尖莫名颤下。
有些愧,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低下头。
裴瑕见她突然的安静,问“怎么”
榻边的烛火暖黄昏朦,静静落在她抬起的婉丽眉眼。她迟疑几息,还是低低开口“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裴瑕眸色微深“你我夫妻,用不着求这个字。”
但沈玉娇难为,因这件事,实在不该与裴瑕开口。
可她没办。
她站起身,于他面前站定,神色庄,朝他深深一挹礼“位相争,必有胜负。真到那日,还请还请你能帮忙,留他一条命。”
“一条命即可,哪怕将他逐出长安,或是怎”
沈玉娇躬着身,只觉那道直直落在额间的目光如有实质,清冷锋利。
她后脊背一阵发麻。
心虚,惶恐,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总之,别杀他。”
在她心里,三皇子绝非明君之选。何况二皇子有裴瑕相助,风头正盛。
战场上谢无陵或许是位骁勇善战的猛将,可朝堂党争,裴瑕胸有丘壑,谋略无双,绝非旁人可比。
自古成王败寇,新帝上位,输的那一派势必要斩草除根,一番血洗。
谢无陵作为三皇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真到那日,恐怕难得善终。
但若有裴瑕求
“二殿下这般器你,你若美言一二,饶他一条命定是不难的。”
沈玉娇仰起脸,明澈乌眸在烛光下潋滟“守真阿兄,可以么”
裴瑕看着她,良久,开口“若他日是我输,你可会这般求他”
沈玉娇一怔。
第一反应是,裴瑕怎么会输
第二反应是,谢无陵定不会杀他的。
谢无陵他他怎么会杀裴瑕呢他不会的。
沈玉娇也为自己心底这份笃定给惊住。
手腕忽的被握住,她晃过神,就对上裴瑕定定望来的狭眸。
“怎么不说话”他问。
沈玉娇唇瓣翕动下,轻声道;“他不会杀你的。”
裴瑕扯下嘴角“这般肯定”
沈玉娇也不知她为何这般笃定,但直觉就是这
是,谢无陵知晓裴瑕对她恩如山,知晓裴瑕是她孩儿的父亲,知晓他若杀裴瑕,会使她伤心。
他从不会做叫她伤心的事。
裴瑕心思缜密,也窥破她眸中变幻的神色,淡淡嗤声“原来在玉娘心里,我竟是那等心狠手辣之辈。”
沈玉娇眼睫猛地颤下,慌张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裴瑕睇她“只是什么”
沈玉娇再次在他洞若观火的目光下语塞。
虽不至于“心狠手辣”,但她的确觉得裴瑕会杀谢无陵。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她心里那个清风朗月、刚直不阿的如玉君子,成如今这呢。
沈玉娇有些迷惘,有些惭愧,偏过脸,不敢去看裴瑕的眼睛。
裴瑕也知这隔阂终是还在的,且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良久,他握着沈玉娇的手,将她带到他身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