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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双方在门口泪眼相望,皆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好在乔嬷嬷是个晓得规矩的,做事也有分寸,见过礼后,先提醒着裴瑕与沈玉娇进屋歇息。
沈玉娇也知大黑天站在外面叙旧不妥当,便随裴瑕一道入内。
这院落里正屋一共三间,一明两暗,左右是两排整齐俨然的耳房,院落打扫的很是洁净,中庭还摆着个粗陶水缸,里头养着睡莲与两尾丹红的小锦鲤。两侧墙角还种了些树,因着天色昏暗,沈玉娇也没细看。
但看廊下四周摆着的那些花草盆栽,还有屋内各式各样的家具物什,譬如幔帐床帘、屏风香炉等,一应都是沈玉娇喜欢的颜色与花样,幽静素雅,又不乏几分小女儿情调的柔和温馨。
沈玉娇只粗粗略略扫了一遍,便知这些都是出自乔嬷嬷、夏萤、冬絮她们之手,再没有人比她们更懂她喜好的了。
“娘子,您与郎君先坐着喝杯热茶。”乔嬷嬷张罗着,又吩咐夏萤、冬絮“你们快去帮着娘子整理箱笼,如今娘子有身孕了,一应用品皆过手仔细检查一遍,不该摆进上房的,就先搁次间,待我晚些再去看看。”
“是。”夏萤和冬絮应着,看向自家娘子的目光还是依依不舍的,恨不得多看几眼,牢牢记在心里。但两婢也注意到娘子带过来的白蘋、秋露,想来是娘子在闻喜时的贴身婢女新旧婢子碰上,总得会一会。
夏萤和冬絮这边退下,乔嬷嬷亲自给裴瑕和沈玉娇捧上热茶。
给裴瑕沏得是君山银针,给沈玉娇端得却是一杯温温热的蜂蜜桂花水儿。
一掀开杯盖,闻着那扑鼻甜丝丝的桂花香,沈玉娇眼眶又有些红了,她喝了两口润润喉,但开口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嬷嬷,这大半年,您还好么您怎么会在这”
玉娘好想你啊。这软绵绵小女儿情态的话流连嘴边,碍于裴瑕在场,还是生生憋住了。
乔嬷嬷哪里不懂自家娘子的心意,这孩子尚在襁褓中,便是她一手抱大的。亲眼见着她从个胖乎乎的奶娃娃,养成个亭亭玉立的标致娘子,现下又嫁为人妇,即为人母。
乔嬷嬷压下心头诸般感慨酸涩,与沈玉娇笑道“娘子放心,老奴一切都好。去岁和府中一干奴仆被押入牙行后,没两日,您舅母便将老奴一家、罗管事一家、温婆子一家都买了回去,我们到了李府,照例当差,舅家太太人厚道,待我们这些老奴无有不好的。”
沈玉娇听到乔嬷嬷、父亲身边的罗管事和兄长的傅母温婆子一家都去了外祖李家,暗暗松口气“那就好。”
稍顿,又问“怎么只见夏萤和冬絮,春夕和秋霜呢”
提到这,乔嬷嬷面露苦色,叹道“您舅母便是有心照顾,可到底能力有限,府中本就不缺人手,买了我们这些老奴回去,还得给我们吃穿住,哪里还养得起更多闲人。且春夕、夏萤她们个个年轻俏丽,在牙行最是抢手,价格也高,
几乎一到牙行,就被人买走了。老奴也是前几日,才见到夏萤和冬絮,她们一个被司农寺一位副监家买去,一个被弘文馆校书郎家买去”
她说着,端正姿态,深深朝裴瑕感激一拜“郎君您实在是有心了,难为您为了我们娘子,费神费力将我们这些旧奴寻了回来。这份恩德,奴婢们谨记在心,永不敢忘。”
沈玉娇听到这话,还有何不懂。
她的旧仆游离四散,各有了新主,是裴瑕替她打听了,又将人一个个买回来,这费神费心又费钱的事,他先前却未与她提过一句。
说不触动是假的,沈玉娇只觉心头暖意汩汩,她搁下杯盏,也从榻边起身,朝裴瑕屈膝行了一拜“多谢郎君替我寻回旧仆”
裴瑕眸光轻闪,伸手托住她的胳膊“你我夫妻,不必多礼。”
他扶着沈玉娇重新坐下,眉心轻折,似有惭愧“你另外两个婢子的下落,我也托人打听到了,只是那名唤春夕的婢子八月里已经随一个粟特商人去了西域,名唤秋霜的婢子被万年县主簿家买了,被那主簿家长子收了房,如今是个良妾。”
沈玉娇和乔嬷嬷都怔了一怔,没想到春夕和秋霜之后是这番境遇。
彼此心里都有些唏嘘,但转念一想,自己嫁去裴家后,不也险些丧命,还流落在外么。
人各有命,只一年多时光,再回想当初,那种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仍是叫人惆怅不已。
喝过一杯热茶暖了身子,外间的晚膳也已摆上。
因着连日赶路,身体疲累,沈玉娇也没多少胃口,和裴瑕随意吃了些,便去次间沐浴。
裴瑕也知她这会儿应当有许多话想与乔嬷嬷她们说,用罢晚膳,也往前院书房,自忙他的事。
夜深人静,屋外寒风轻拂,净房里热气氤氲,烟雾缭绕。
沈玉娇慵懒靠坐在浴桶里,身后是乔嬷嬷亲自替她沐发梳理,一种久违的从心到身的放松与惬意涌遍全身。
“贤妃娘娘身边嬷嬷救下你,又将你认作干女儿的事,整个长安都已经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