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看,你方才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常六爷不客气地瞪他“河东裴氏是什么背景,我和你又是什么身份还比裴氏宗子厉害,你可真敢想啊”
谢无陵眸光略黯,低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这话,是痴人说梦,所以这不是来找您想办法吗”
他往前跪了跪,望着常六爷,满是诚恳“六爷,我知您待我是真好,您又是我认识的人里,最有见识、也最有本事的那个,我这辈子就窝在这金陵城里,也没多少见识,是以只能来求您给我指条明路,看我怎样才能当大官,才能出头人地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怕死只要能往上爬,您叫我做什么都成”
诚然,常六爷一直都很欣赏谢无陵。
这年轻人敢做敢想,最重要的是他浑身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颇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样子
要不是谢无陵又俊又高,和他的外貌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他都怀疑这小子会不会是他年轻风流时的产物。
虽非亲父子,却有几分父子情。
那日婚宴后,常六爷也动了些人脉,弄清楚那小娘子的身世。
长安贵女,世家宗妇,真真是不得了的高贵。若将那小娘子比作天上云,那谢无陵就是脚下泥,云泥有别,又如何能成眷属
现下人都被带走了,这傻小子还执迷不悟,跑到自己跟前当情种
常六爷自是不客气,一桶又一桶地泼凉水,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劝,谢无陵都跟中了魔似的,仍是跪在他面前,重复着那一句“求六爷给小子指条明路。”
常六爷气得都想拿核桃砸他,但看他一张俊脸已经挂满了彩,终是深吸一口气忍下“好好好,要指条明路是吧你看你一无家世,二没文才,唯二算得上出挑的,便是你这张脸,以及你这一身好拳脚。”
“若是靠脸,听闻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锦华长公主最好男色,只要能哄她欢喜,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你要想试这条路”
“六爷。”
谢无陵皱眉,笑得无奈“您别打趣我了,我便是进宫当太监,也不会做对不住我媳妇儿的事。”
常六爷瞥他一眼,心道老子活这么多年,只听过女子给男子守身的,还是头一回听到男子守贞
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
“那就只剩拼拳脚这条路。”
常六爷耷着眼皮,慢悠悠道“都说时势造英雄,金陵城这个太平富贵窝,你便是一身好本事,也没地方给你施展。真想靠拳脚出头,那你跟前就一条道投军。”
说到这,他稍顿,精亮的眼睛直直看向谢无陵,语气也愈发严肃“而且是去最困苦、最危险的地方投军,越是这样,越能显出你的本事。”
谢无陵见他总算指了一条可行的道,面色一凛,腰背也直起,拱手肃拜“小子洗耳恭听。”
“我朝当下形势最为险峻、且从不缺仗打的两地,一是镇守北地、抵御北漠狗的燕州军,二则是镇守东南、打击海盗倭寇的宁州军。”
常六爷看向谢无陵“燕北离咱们太远,你也不熟。但宁州军的威名,你应当没少听吧。”
谢无陵点头“宁州军,猛如虎,打盗寇,如打狗”
金陵地处江南,离宁州不算太远,这顺口溜从沿海一带传入金陵,渐渐大街小巷的孩子们也都会唱。
不夸张的说,谢无陵也是唱着这顺口溜,听着宁州霍氏的彪炳事迹长大的。
“霍骁将军乃是当世英雄,霍家满门皆英烈,小子敬佩他”
“是啊,满门英烈”
常六爷长叹一声“霍骁将军共有四兄弟,他三个哥哥全死了,爵位才落在他头上。他二十四从长安拖家带口来宁州赴任,共与夫人育有五子三女,可如今,他那五子三女全部牺牲,就连他几个外孙,去岁也死于海盗陈亮的报
复,如今只遗一孙”
谢无陵只知霍家累世簪缨,历代子弟坚守海防,未曾想到这一脉,竟人口凋零至此。
“霍氏自家子弟,尚且折损至此,足见宁州海盗之凶残可怖。”
常六爷抚须“但老话也道,大风大浪出大鱼。那些海盗冒着性命,也要在海上捞金,啧,那是真的捞金。随便劫掠一艘商船,都够他们好吃好喝大半年,那海霸王陈亮据说过得像皇帝一样潇洒,皇帝有后宫妃嫔三千,他有九十九房小妾咳,扯远了,终归宁州和燕州两军,皆不看身份背景,只论军功行赏。你杀的敌寇越多,官也就升得越快。”
谢无陵的眼睛亮了“当真”
“我骗你作甚四月里他们宁州兵耗损得厉害,不还跑到周围州府发告示征兵,凡是愿意去宁州当兵的壮丁,家中一律免赋税三年,另给二十两家用。若是战死,再给二十两安家费。”
大家都知宁州当兵,去十回三,那安家费从二十两一直涨到了八十两,才有人愿意去
实在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才会想着去海边搏一搏,挣个活路。
这金陵城里但凡能混一口饭吃的,谁也不愿去那种地方送死,万一死在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