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表情很认真,眉心都连在了一起,显出了难得一见的固执。
“要这个。”
寇秋表情奇怪,半晌后压低声音说“我会笑场”
“不会。”
阚峻拿起那一盒,把它扔进了购物车里,声音低沉有力。
“有叔在。”
保证你不仅不能笑,甚至可能哭。
那盒夜光的小雨伞于是安安静静躺在了购物车的一角,等待着夜晚会降临的暴风雨。
俩保镖在后头不远处也合推了个车,互相看了一眼,都垂下了头。
啧。
前头简直没眼看。
要是让局里的人瞅见,说不定会吓死。他们阚局正和一个小科员一块儿蹲在地上那一袋子还没拆开的红薯前,特别严肃地往外头挑长得好看点儿的红薯。
“这也是有讲究的,”寇秋指点他,“不能要烂的,也不要那种七扭八歪的,就表面光滑看着顺眼的就行。”
男人紧抿着唇,往里头丢了一个特别大个儿的,又被少年嫌弃地捡出来。
“太大了,剁都不好剁”
阚峻嗯了声,“我以为扬扬喜欢大的。”
毕竟平常吃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恨不能把红皮大番薯整个儿连根吞进去,连着底下两片圆形的叶子一块儿。吃了一口还不够,还要一口一口没完没了不间断地地吃,这才行。
寇秋“”
救命,这大叔现在可会耍流氓了。
他们推着装的满满的小车,从货架的一面过去。而与此同时,另一面也有人提着篮子,慢慢走过去了。
倘若让寇秋看见这个人,他兴许会惊讶地叫出声。
因为这人已经完全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查恭在货架前挑选了很久。他的手指在一排东西中踌躇不定,最后抽出了最便宜的那种卷纸,很粗糙,擦起来甚至有点儿扎人。要是流鼻涕时拿这来擦鼻涕,没两天鼻子都能被蹭破皮。
查恭猛地吸了吸鼻子,把纸重新放回去,又犹豫了会儿。
只便宜了三块钱。
这样的东西和那样的东西之间,隔的距离其实并不算遥远。
可偏偏,对于他来说,却已经是遥不可及。
查恭还是拿了便宜的,走到了收银台前,从皱巴巴的零钱包里头掏出几张纸币。
“多少钱”
收银员说“五块钱。”
“怎么是五块”查恭声音提高了,“上头不是写的四块九毛九吗你不打算找我钱了”
收银员声音也跟着高,还带着点外地口音,“你这个人讲话很搞笑哦,四块九毛九和五块钱有什么差别一分钱的事,你跟我计较这么多你到底是有多穷”
旁边柜台的客人跟着看过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就一分钱,还计较”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分的钱都快没了吧”
那些目光刺过来,很是醒目。查恭不傻,他全都感觉得到,他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下,不说话了。
半晌后,他把卷纸往柜台上一摔,径直走出了商场。
后头还追出来一句收银员的冷嘲热讽,“脑子出毛病了哦”
脑子出问题了吗
查恭觉得没有。
他搬出来也有几年了,外头的生活并不比村里的强,像他这种没大学学历,也没专业技能的人,想混口饭吃就是加倍的困难。从村里出去的第一年,查恭心高气傲,想着家里还有点钱,鼓足了劲儿准备做点生意。
可他实际上哪里是做生意的料不懂得从哪儿进货,也吃不了什么苦,爸妈没办法在他后头当依靠了,查恭的人生就整段垮了下去。
他一直垮到了最底层。
做什么什么亏,干什么什么倒霉,这几年里,查恭受尽了前十几年没受过的罪。查父死在了狱里,那些人看见他档案里父亲犯了事,能有几个敢收他的。他搬过砖,也试着做过别的,没有一项成功。
经验没有越积越多,装钱的口袋却越来越瘪了。
说起来时,简直像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还能发现自己住在大红门里头,隔壁有悄悄互相喜欢的方扬,后头有疼他爱他、愿意给他付出一切的父母。他骑着自行车去上学,晃晃悠悠的,那些当时还买不起自行车的孩子追着他,个个儿眼睛里都揣着明晃晃羡慕的光。
可现在呢
查恭买了个白馍,坐在路边慢慢地一口口啃。啃着啃着,他的眼泪忽然下来了一滴,把馍给打湿了。
他赶忙伸手,把上头的这滴水珠子擦干净。可不知道怎么了,过一会儿,上头又落了一滴。
查恭以为是自己哭了,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下雨了。
下雨了。
他就蹲在雨帘子里,头发被水花拍打的竖直向下,衣服湿淋淋贴在身上,把他裹成了在泥地里挣扎的蚯蚓。他望着路上过往的车,有辆奥迪从他面前飞奔而过,溅了他一身水。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