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南风馆从良记(七)(2 / 5)

着轻松的大道不走,偏偏要去踏这些崎岖且贫瘠的小路。白公子实在是想不通。

他往里头的座椅上靠了,张口便道“如今江南来了个张富商,做的,那可都是上头的生意。”

他伸手朝着上面指了指,这才又道,“那张富商现在得了个皇商的名号,家财万贯,金都当成了土,就在找一个长得秀气好看的小公子。我看含瓶和那画中眉眼有几分相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柳老板考虑考虑,让张富商的人来相看相看”

一旁的含瓶听了这话,神情怔愣了下。他低了低头,敛住一双长目里莫名的神色,仍旧将手中的茶杯缓缓端至桌子上,就在白公子的手边。

他轻声笑道“白公子谬赞了。含瓶如今年纪大了,不敢说真的能伺候好张老爷。”

白公子又将折扇抖开来,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那位张老爷手头可宽松,对人也体贴,年纪不过三十上下。我看,和你正堪配,到底有哪里不合你意了”

含瓶笑道“含瓶是什么样人,哪儿有资格说对这样尊贵的大老爷不满意”

寇秋听了含瓶这自轻自贱的话,不禁蹙眉。

然而他并未立刻出声说些什么。

含瓶还是婉言拒绝了,并请白公子不要在那位张老爷面前提起此事。他之后仍旧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平,只有在无事做时,才会流露出几分心不在焉的模样。

几日后,那位白公子口中的张老爷找上了门。

他踏入南风书院时,书院里正在打发一个仍旧把这儿当小倌馆的客人。那客人进来二话不说便要点抚萧,见几人都上来劝阻,更是怒不可遏,直言要找官府把这些敢冲撞他的人全砍头。

“不过几个小倌,还真当自己画上几笔就能干净了”他跳脚道,“爷有钱你谁敢不来陪爷,爷”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吞龙一下子便将他葫芦里的蛇放出来了。

客人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只嗤嗤地喘着粗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红冠子公鸡,只能无力地抖动着自己头上的冠羽。

他望着自己周遭一圈身强力壮的杂役,半晌后,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来。

“你你们”

含瓶慢条斯理在他面前蹲下了。

“这位公子,”他轻声细语道,“我们这儿做的是正经生意,如果您这是想找点儿别的乐子,还是赶紧换个地方的好。”

瞧见客人的脸色,他又悠悠补上了一句,“毕竟,您能看得明白这牌匾上写的什么字,吞龙的蛇可看不明白。”

“可我在赏花宝鉴上看过你,”那客人犹且叫喊着,“你分明就是个小倌你一个入了贱籍的”

含瓶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我们这些入了贱籍的,命却也没比您卑贱到哪里去,”他直直望着这客人的眼睛,眼底晃动的,说不出是悲凉,还是旁的什么,“这一生,无奈二字,公子怕是不懂。”

“可也无碍,之后自然会懂。”

他慢慢站直了身,正欲让人把这位听的一愣一愣的客人扔出门去,却听见背后骤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我懂。”

含瓶的脊背忽然僵了僵。

“我懂。”

初次踏入此地的张老板又将方才两个字重新重复了一遍,就只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人,瞧着他清瘦的背影,“我懂的,二爷所以,您跟奴才回去吧”

含瓶没有回头。

他只道“你认错人了。”

声音却是沙哑的。

张老爷却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过去,我自然认不出您的模样儿了;可那画却是不会变的,那笔触也是我熟悉的。当年我伴着您学了那么久的画,怎么可能不知道您下笔是什么样子”

含瓶仍旧固执地站着,甚至不肯把身子转过来看看这人。他只是一点点掐紧了掌心,又把这话说了一次。

“你认错人了。”

张老板哑声而叹,却也并未逼他,只是道“我明日还会来的。”

他走了。

含瓶跌坐至椅子上,面上都有一刹间的空白。那一声二爷就像是根线,一下子拉扯着他的心,要把他直直拉回至二十年前去。

可他晃动了下,又重新将这颗惴惴不安的心拉了回来。

不能去想。

那时那个在父亲的臂弯里被教导着作画的孩童,如今已经是在这风尘里头打滚过一遭的丢心客罢了。

他哪儿还有脸面,去认回这些昔日的故人

寇秋不在书院中,吞龙便凑了上来,满面好奇地打量着含瓶,又去若有所思看那位张老板离开的背影。

“含瓶”

含瓶不答,唇紧紧地抿着,用力闭了闭眼。

“含瓶”

吞龙又喊了声,心里头隐隐生出了点担忧,拿手晃了晃他。青年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瞧他一眼,道“做什么”

吞龙嗑着瓜子问“刚刚那是谁”

含瓶并不愿详谈,只含糊道“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