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隐瞒一切,就可以让那孩子平安顺遂,可以安静地,默默无闻地做一个好父亲。
阴差阳错,事与愿违,他的所有行为,还是逼死了他努力想要去爱的孩子。
现在,此时。
冬日的暖炉前,云清辞朝李瀛胸前贴了贴,小声说“这些事,你从未与我说过。”
李瀛没有再与他道歉,他只是抱紧了云清辞“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说清楚。”
“那,我跟着你的那两年,从来没有见过我父亲,他”
“你自戕之后,他便病倒了。”忆起前世,李瀛嗓音微哑“后来”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梦中惊醒,踉跄地徒步行向了门外。
云清辞几个兄长纷纷爬起来,提着灯笼跟上他“父亲”
他眼神涣散,茫茫往前走着“夫人,小辞去别院,找你母亲,还有,弟弟。”
“我命人备车。”云清萧拉住他“父亲,我给您备车。”
“我自己去。”他说“你们不要跟着了,我自己去找他们,他们,等着我呢”
他那时病了个把月,自己突然能够下床走路,而且意识不清,显然是回光返照。
他自然是没能走到别院的。
他倒在了云清辞最爱吃的那家,鲜肉酥饼的铺子门前。
据说他是忽然停下来,看到了那个招牌,笑着说“我给阿辞,买两个酥饼带过去,我记得的,我的阿辞,爱吃这个酥饼。”
然后他便一头扎倒在了雪地里。
长袍曳地,打着灯笼的三个儿子纷纷蹲了下来。
但他再也听不到了。
他就那样睁着眼睛,带着笑,再无声息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几息在想什么,是想到了幼年悄悄躲在丁叔身后探头看他的云清辞,还是想到了年少时第一次见到的秦飞若,又或者是,秦飞若登上马车之时,问他的那一句“云煜,你抛弃阿辞的时候,真的痛过么”
李瀛去参加了葬礼。
但他很少去看云相。
所以云清辞的魂魄跟在他身边两年,也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是活。
时间倒退到当年那时,李鸿与李瀛也只是短暂交谈了几句。云清辞很快被带来了江山殿,他看到皇帝的时候,也还是有些紧张,脆生生地行礼“参见陛下。”
李鸿笑着把他喊到了身边,告诉他“下回若是太子不在宫里,你就来朕这儿找他。”
云清辞的眼珠在低调而奢华的江山殿中转了一下,乖巧地说“谢谢陛下。”
一开始,云清辞其实也挺讨厌李鸿的,毕竟父亲是为了救他才抛弃了自己,可随着跟在李瀛身边学得东西渐渐多了,他开始明白,皇帝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李瀛随口提“要不搬来城里住,这样你来宫里也比较方便。”
郊外别院到底是有些远了,不管是云清辞找李瀛,还是李瀛找云清辞,都要跑上很久。
毫无疑问,他提议云清辞搬来城里,要住哪里,显而易见。
云清辞生了一阵闷气,李瀛才后知后觉,改口说“你要是想继续住在别院,我们就还跟以前一样。”
于是就还跟以前一样。
时间很快从秋走到了冬。
一遇到逢年过节,云清辞会尤其地想念母亲。
每当这个时候,会背靠着放母亲灵位的桌子,像以前倚在母亲怀里那样,捧着书一坐一整天。
去年云相在过年的时候派人来接过他,也命人送了吃的喝的,都被他给扔了回去。
今年云相一如既往送了东西来,云清辞看也没看一眼,倒是没扔,只是被刘婆婆劝着又给带回去了。
二十八那日,李瀛来了一次,给他带了些吃的,云清辞跟在他身边,眼巴巴地问他“你过年会忙么”
“忙。”李瀛一边给他把吃的都拿出来,一边告诉他“过年的时候宫里会有一些活动,需要每个皇子都到场。”
云清辞那句,我想跟你一起吃年夜饭,便默默吞了下去。
李瀛问他“有事跟我说”
“没有。”云清辞、对他一笑“那等过完年,我再去找你玩。”
李瀛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看,今年好好吃饭,就又长高了。”
“那不还是没赶上你”
“因为你长我也在长。”
李瀛离开的时候,还在嘱咐他“过年要好好吃饭,我最迟初五,便来寻你。”
“哎。”云清辞抠着门框,一直目送他上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转身回了院里。
很快到了三十那日,刘婆婆也是要去跟家里人吃团圆饭的,便抽了时间把他安顿好,嘱咐他吃罢饭可以把碗放在那儿,晚点她再过来洗。
云清辞乖乖点了头,她又嘱咐了其他丫鬟,几个人轮流守着云清辞。
于是到了年夜饭那天晚上,云清辞便自己端着碗,去了小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