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姈踩在假山上, 小心翼翼。
她幼时其实挺调皮的。那会儿跟着谢冬阳住在边塞, 军营男儿气势刚健, 行事也粗犷, 感染得周遭孩童都格外顽皮好胜, 整日拆腾地鸡飞狗跳。她虽是个小姑娘,也颇好动, 耐不住性子跟母亲学养花调香, 时常和冯元娥一道跟着胡闹。
后来进了京城,军户人家的姑娘, 也比娇贵千金闹腾些。
直到谢冬阳战死后,她的性子才沉静了些,后来母亲改嫁陈文毅,她跟着学规矩礼仪, 愈发安静温柔。但性情虽收敛,幼时顽劣的底子仍在,爬个假山不算困难, 拎起裙角就能上。
不过毕竟担着侯府少夫人的身份, 被人瞧见不太好。
青姈叮嘱戴谦别声张, 看清假山上的地形后,便摸了上去。树杈颇高, 她惦着脚尖也离雪奴颇远, 只好寻个树枝, 轻轻推着帮它脱困。雪奴胆小, 被吓怕了, 在树干上逡巡往来,不敢往下跳,她只能张着怀抱,耐心地哄。
好容易哄得雪奴跳进怀里,青姈稍绷的精神才算松懈。
扭头打算原路返回,余光却瞥见一道颀长的黑影。
刚才她一心系在雪奴身上,没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这会儿匆匆瞥过去,才见戴庭安不知是何时过来的,锦衣端贵,长身玉立,清冷的眉目微挑,将她这做派逮了个正着。青姈本就是鬼鬼祟祟地爬上去,担心被人瞧见,陡然撞见那目光,心里不由一慌。
心神摇动之际,脚底下力道稍重,踩得山石松动滚落。
下一瞬,整个人便往外栽过去,青姈吓得一声轻呼,用力扯住藤蔓。可惜春日的新藤还没长结实,咔嚓微响后,一脚踩空的人便悬空摔落。
戴庭安身如疾风,窜了过去。
纤软的身体砸进怀里,戴庭安的身子晃了晃,青姈惊魂未定。
脚踝处传来剧痛,青姈嘶的吸了口凉气,扭脸往戴庭安胸膛钻,随手扯住他衣裳,能缓解疼痛似的。戴庭安就势抱紧她,让她靠在身上,沉声道“摔着了”
“还、还好。”青姈呲牙吸气。
戴庭安眉头皱了皱,原本拄着拐杖的人,这会儿腿伤也不疼了似的,顺手将她抄着打横抱起,放在山石上坐着,而后微微躬身,捞起她双足。
丝线摇曳华彩的春裙下,绣鞋沾了泥土,被山石刮得有些破损。
好在罗袜如旧,并未擦破见血。
戴庭安似松了口气,乱跳的心落回腔中,起身觑着她,淡声道“脚崴了吧”
青姈爬山被逮,又马失前蹄丢脸,有点窘迫地咬了咬唇,垂着脑袋没说话。
她是午睡后急匆匆赶出来的,虽然套好了衣裳鞋袜,却没来得及打理发髻,睡得有点蓬松,添几许春困慵懒之态。这会儿春光映照,黛眉下眼睫低阖,脸颊疼得有点泛红,漂亮又可怜。
戴庭安摇摇头,伸手抱起她。
青姈明白他的打算后,赶紧挣扎,“将军伤还没好呢,我可以走路的。”见那位拄拐瘸腿的伤员浑然不顾,大踏步往前走,有点发急,“你放我下来呀戴你放我下来”
没人理会她,只有罪魁祸首小戴谦目瞪口呆地站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珠瞪圆。
戴庭安斜眼睨他,“回头找你算账”
戴谦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倒没跑,只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戴庭安又吩咐,“拐杖拿来。”
小家伙哪敢怠慢,赶紧跑过去,将那比他还高的拐杖捡起,拖着跟在后面。
东院里住的人少,戴庭安抱着她一路招摇,也没碰着几个人。
到了铁山堂,倒是把徐嬷嬷吓得脸色煞白。
戴庭安抱着她径直回正屋,吩咐徐嬷嬷,“药箱拿来。”
徐嬷嬷应命去取,青姈蜷在他怀里,两只手臂绕在他脖颈,又不敢抱紧,一路绷着若即若离的姿势,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直到被放在戴庭安起居的那张拔步床上,她才吁了口气,温热的鼻息落在戴庭安耳畔,他侧眼觑她,“是我抱着你吧”
青姈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言下之意。
她红着脸,有点窘迫地辩解,“是我怕将军太累,扯到伤口。”
戴庭安似笑了下,转头见小戴谦拖着拐杖在门口探头探脑,短胳膊短腿地一路小跑过来,热出了满脑门地汗,便抬抬下巴,“柜里有蜜饯,去吃吧,明天到我书房领罚。”
戴谦苦着张脸,却还是熟门熟路地去拿蜜饯,临走前站在侧间门口偷偷张望,那目光来来回回,直往青姈脸上瞟。
这孩子调皮归调皮,倒知道关心人。
青姈遂安抚道“婶婶没事,但雪奴胆小,往后不许再吓唬它。”
“知道了。”戴谦应着,见她没事,攥着蜜饯就跑了。
剩下夫妻俩对坐,等徐嬷嬷拿来药箱时,青姈已渐渐镇定下来。
脚踝处虽疼得厉害,不过既然是崴脚,想来不是严重的伤,擦完药膏休养两日就好。至于方才被抓现行的窘迫,后悔也没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