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活地缚成团子递给他,比他缚的团子还要利索牢靠些。
沈大人未多话,只接过来用上,一味大步向前。荧荧火光只勉强照得身前一两尺之距,光照之外,漆黑依旧,两人便仿佛行走在一幅被墨洇染透了的画纸上,四周空茫仿若虚空,只这两点微光,流萤一般漂浮其上。
越向前行走,漆黑风里的土腥气便越浓重呛人,渐渐竟像在空气中浮满了尘土,轻轻一记呼吸,便如同噎了一喉的腥泥,而这泥里浸满了苦臭味道,隐约还有些血气。
“当心些。”前头传来沈大人的沉声提醒,见从那捆工具里抽出那柄锄头来,回手递给青岫。
这是让他防身用的。
青岫接过来提在手里,只觉重量不轻,实木生铁,没有丝毫偷工减料,实打实的重工具。
再想想他手里拎的那好几样工具,重量可想而知,未忍住还是道了一句“再分我两样。”
沈大人在前面并不回头,过了片刻才答话“你可知这位沈大人本名叫什么”
青岫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不搭界的话,便道“不知”,沈大人道“姓沈,名辞,打小儿还有个诨号,唤作金刚哪吒你可知为什么”
青岫怔怔地“不知。”
沈大人沈辞“哪吒三头六臂,每只手上都得拿件兵器,分给了你,我空出的几只手拿什么”
青岫“”
青岫“”
青岫“”
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
还道他有正事要说
一时哭笑不得,青岫干脆闭了嘴。默默跟着他赶路时,忽然咂味出了他心思之细腻。
那会子沈辞见他体力不支,便以自责考虑不周来减轻他之内疚,被他回了“不必如此”之后,许是担心反而伤了他的自尊,这一回便立时换了方式,一句玩笑成功堵得他哑口无言外,也不会再令他产生帮不上忙的内疚,还变相婉拒并照顾了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体格。
这个人真是生了副玲珑心肝。
青岫忍不住抬眼望向他,见他在前头大步稳稳地走着。这具肉身赋予了他格外潇洒的步态,尽管穿着干练修身的夜行衣,仍有一股子宽裾敞袖月姿云态的魏晋风骨。
这个人,在现世时的神姿,又会是什么样呢
“快到了。”沈辞的声音忽然传来,青岫倏地收回神思,凝目向着前方看去。
夜仍阴沉黢黑,火把光照之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腥风臭土扑面而至,夹着四野鸮哭鸦泣,与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唦唦嘠嘠的怪戾声响。
而沈辞之所以知晓快要到了地头,却是因那漆黑一片的远处,时不时悄无声息亮起的点点磷光,直如一只只绿萤萤的鬼眼睁瞑。
城郊荒岗,是处塚圈,葬着许多当地百姓的亡亲故眷。
刘木头的亡父葬于塚圈偏北之处,青岫沈辞向着北边走了良久,见了林林总总百十处墓碑,一一照着碑上名字细找,颇费时间。
“你我分头找,”青岫道,“以此为界,我找东边一半,你找西边一半。”
沈辞应了,嘱咐一句“有事便大声叫,宁可找不着也莫要涉险。”
两人便分头行事,在这漫漫荒塚间辛苦却又不厌其烦地一一找来。
寻常百姓家用得起石碑的只在少数,大多用的是木碑,宽宽窄窄高高矮矮地林立于或大或小的土丘之上,有的是才刚新立,四周还洒落着纸锭元宝,有的早已破败不堪,歪歪斜斜甚而断作两截,令人不得不忆起那“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断肠句来。
说断肠,断肠雨忽便悄然而至,扑簌扑簌地落在脚下土地里,激起更为浓重的腥臭腐味。
青岫一边伸手护着火把上那点子可怜微光,一边加紧了速度查找,忽觉一粒落在唇畔的雨珠带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又苦又咸,使手接了雨水凑到火光下细看,见满手是浑黄稠浊的水渍。
这浓浊的雨愈下愈密,笃笃地钻进土里,像是一条条钻入人肉亟待吸血的蚂蟥,青岫的衫子很快湿了大半,雨水顺着额角滑落腮颊,带着令人发毛的粘腻触感。
沈辞大步寻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位小师爷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淖杂草里,一丝不苟地查看碑上名字的情形。
明明是个那样爱干净的人,明明此时此刻所经历的,是比以往任何一界都更脏污腥臭的场面,这位在现世里应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竟就这么豁出了一切,为着他那想要实现的愿望,坚定不移地努着力,搏着命。
沈辞有些晃神,那一霎时,他又想起了他家的那位小少爷好罢,还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这两人实在太像,却偏又不是同一个,造化弄人就罢了,偏脑子里那风流无耻的王八蛋探花郎又时不时冒出来捣乱。
只坑他一个还嫌不够,还想着连人家一并坑进来。
沈辞顿了顿脚,不动声色地一记深呼吸后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