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坐着睡觉睡不踏实, 青岫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混乱的梦,有意思的是, 这些梦不属于陆洋,而只属于青岫。
他梦见了青峤。两个人都还是幼时的模样,一个秋季的黄昏,两人专注于采集落在地上的树叶,扒去叶片,只留下叶茎,脱下鞋子放在脚底, 用脚心的热气和湿气把叶茎焐软,过一会儿再拿出来,两手各揪着叶茎的一端, 和对方的叶茎十字交叉, 然后各自使力往自己的方向拔, 谁的叶茎能把对方的拔断而自己的保持完好, 谁就赢。
这种玩法儿,他们叫做“拔老将”。小孩子们都希望自己的“老将”是最韧最顽强的,因此挑叶茎的时候就格外投入认真。
青峤一连赢了七八次, 小小的青岫觉得委屈, 眼睛鼻子慢慢红了。青峤连忙把自己的“老将”塞给他,怕他不肯要, 还故作神气地哄他“我的老将年纪大了,该退休了, 就赏给你吧反正我还能找到更厉害的老将。”
得了厉害老将的小青岫心里很开心,但又舍不得用掉这根老将,于是扎着头更加认真地捡树叶。
不知不觉地,就一个人走了很远。
青岫知道这不是梦, 这是一段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他模糊地记得,那一次他走了很远,远到周围忽然没了其他的人,只有一个看上去比父亲年纪还要大一些的男人站在那里,他已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直到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嘴里笑眯眯地说着话,他说“好漂亮的小伙子,过来,来,让叔叔抱抱。”
青岫没有理会他,只是走远了几步继续专心地捡树叶。
但这个男人再次向他走了过来。
他从后面箍起他,扎下头来亲他的脸。
年幼的青岫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打扰了他捡树叶,而且还十分惹人厌地同他亲近,他挣动着手脚想要让他放开自己。
男人紧紧箍着他转身,走向身后那个黑洞洞的,像是恶魔腥臭的喉咙般的单元楼门。
在迈入恶魔喉咙的一刹那,他听见青峤的声音大叫着由远及近“放开我弟弟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抢小孩儿救命快报警啊”
单元楼上传来好几家开窗户的声音,男人停下脚步,转回头冲着青峤笑“哦,这是你弟弟呀我还以为谁家小孩儿走失了呢,正要回家打电话报警。快别嚷啦,赶紧把他带回家吧,你们呀,这么小的年纪,可不要在外面乱跑,现在拐小孩儿的坏人这么多,要是遇到人贩子”
青峤冲过来拽起青岫就跑,青岫人小腿短,鞋子里还焐着十几根老将,跑得跌跌撞撞一步一滑,最终还是摔趴在地上,崴了脚腕。
后来是青峤背他回家的。明明那个时候他也不大,小小的孩子,瘦瘦的身板儿,风一吹都能滚三滚的模样,却把他稳稳地背在背上,咬着牙走了很远的路。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记忆了,不知为什么又在这个梦里被翻了出来,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清晰的时候,连青峤后脖颈上细细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朦胧的时候,又如腾云驾雾一般。
轻飘飘地挪移了一段路,而后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入一团软绵绵的云里,又一团热乎乎的云覆上来,将他严严地包裹起来,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全和安心。
拔老将输掉的委屈,被陌生的叔叔箍住过而莫名产生的害怕,渐渐地化解成了千万片碎枯叶的细渣,秋风一起,吹散得无影无踪。
面东的窗户,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即时地投射在了青岫的眼皮上,青岫从梦中甦醒,朦胧的眼底还残留着梦里那场秋风的尾巴。
翻身坐起,发现办公室里没了卓越,此刻一片空荡。
翻身青岫偏头,身下是那条旧沙发。
一股子烟味钻入鼻孔,循味看去,见一件皮夹克落在腿上,显然是起身时从身上滑落下来的。
青岫顿了顿,掀开夹克,起身出门,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卫生间。
推门进去,和挂了一脸水珠的卓越撞个满怀,见他乎了一把脸,冲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早。饿了么想吃点儿什么”全然没在意讨论这个问题的地点有什么不对。
青岫看了看他,道了声“多谢,给你添麻烦了。”
卓越微微挑起眉,笑了一声“是,麻烦不小,老得让我想办法变着花样儿的表达不用客气这句话。”
“”青岫抿了抿唇,“其实我很习惯坐在桌边睡,不是在同你客气。”
“其实我也本来没想多事,”卓越在他眉心处看了一眼,“只不过看你支在桌上睡得两条眉毛皱起来都能夹断钢筋了,还出了一脑门儿冷汗,怕你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从桌子上摔下去,就把你扔沙发上了。还是让昨儿那死亡现场给吓着了吧”
“还好。”青岫已几乎想不起昨晚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梦。
洗过脸,青岫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下楼出门,在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两套简单的洗漱用品,回来后重新洗脸刷牙,才拎着东西回了办公室。
卓越去摊了两套煎饼,买了两杯豆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