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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日顾微凉在临安堂替她解了围后,孙氏倒真没有再找过她的麻烦,周沅今日便没去临安堂问安,握着对牌细细瞧着,也没瞧出什么花样来。
杨姑姑削了个果子递给她,费解道“对牌是送来了,可却没人将账簿送过来,老奴还想趁这几日教姑娘看看账,往后要学的东西多了,怕是顾不过来。”
周沅双膝屈起,整个人窝进了躺椅里。
忽然想起什么,眉间轻轻一扬,顾微凉在孙氏面前说教她,这么几日也不见人,果然只是随口说说。
姑娘撇撇嘴,将身上的小毯子往上提了提,打算先闭着眼歇会儿。
忽然,妗楚立在门外轻声道“夫人,公子传话来,说是请姑娘去一趟书房。”
周沅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回了,便被杨姑姑一句话挡了回来“姑娘如今在顾府,可是任性不得。”
她不情愿的点头应下,抱着个暖手炉往书房的方向去。
妗楚低着头,周沅路过她时她才敢稍稍抬眸,不由抿了抿嘴角,复又垂下头去。
书房路远,周沅穿过了几条长廊几个小道,绣鞋上铺了一层雪,冻的脚都麻了也还未停下。
带路的婆子笑着道“公子喜静,平日里又公务繁忙,不愿叫旁人讨扰,书房便建的远了些。”
周沅点着头轻应了声,也没多说什么。
可到了屋外她才发觉,这顾家书房着实冷清了些,外头都没个伺候的丫鬟小厮,也知平日里端茶倒水的活谁来做。
周沅推门进去,顾微凉正捧着一卷诗书看着,听到声响,一双狭长的双眸看过来,朝她微微一颔首“过来。”
周沅不悦道“这么远的地儿,你要早说我就不来了,鞋都湿了呢。”
顾微凉顿了一瞬,顺着她的话低头瞧去,果真见藕粉色绣鞋上的雪化开,便沁湿了鞋面。
他起身将架上的几本册子取下来,往前推了推“我听说你身边有位姓杨的姑姑,从前是宫里出来的,还在师母身边伺候了几年。”
莫名提起这个,周沅不解的点了下头“是又如何”
“既是如此,内院的事有她助你,想来也不会太为难,我先教你看看顾家的账,往后府里的开支由你看管,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尽管叫他们改。”
周沅迟疑的走过去,看着顾微凉手下压着的几本厚厚的册子,犹豫着道“你真要将内宅教给我管”
她在周家只有被宠着的份儿,什么事儿柳氏都安排的稳稳当当,哪里需要她操心,一下将偌大的宅子交给她,她这个懒惰性子怕是也懒得搭理。
顾微凉深知这点,停了一瞬方说“若是不喜欢,尽管交给信得过的下人和管家,只是你既是进了顾家,若是不将管家权窝握在手里,怕是会被旁人说了闲话。”
周沅愣了一下,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小姑娘面色纠结的走过去,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嘟囔的哼了句“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才不会。”
男人弯了弯唇角,没去反驳她的话,反而是脾气极好的翻开了册子,一处一处仔仔细细的说。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看周沅,直到周沅眉头悠然一松,他才又说“顾府的账记得细,每个院子的年月开支都清清楚楚,不难看懂。”
周沅闻言,正好瞧见账簿上临安堂三字。
她随意一瞥,便看见前几日孙氏往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而且是这个月的第二笔。
她好奇的翻了下上月的,竟是一模一样,每月两笔,每笔五十两。
一月一百两在周沅眼里算不上大钱,只是孙氏支账的缘由叫人好奇,竟是请大夫,买药。
她狐疑的挑了下眉头,孙氏看起来身子骨挺硬朗的,不像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怎的月月都要瞧大夫
顾微凉自然也注意到周沅的视线,垂眸轻轻一扫,话里带着一丝察觉不出的讥讽“若是安分守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可。”
周沅蓦地抬头,似是被顾微凉话里的冷意吓着,怔怔的盯着他看。
男人唇角一弯,语气又柔了几分“再看两本熟悉熟悉,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我不在也可以带回沁雪苑去问杨姑姑。”
周沅回过神,匆忙点了两下头,忽然想起之前夏荷说过,顾家母子关系不好,看来所言非虚。
周沅心思复杂的翻完了这两年的账簿,整个顾府的开支,就临安堂支的银钱最多,回回都是头疼脑热,要不就是感染风寒,实在叫人费解。
小姑娘心下琢磨了好几道弯,素手搭在账本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双脚在桌下慢悠悠晃着。
顾微凉看似捧着书卷,实则目光落在桌下那双不停晃动的小脚上,直到那双脚晃动的幅度愈来愈小,渐渐不动,他这才抬头看。
周沅双眸阖起,小嘴儿微微张开,呼吸平稳,就这么撑着脑袋睡也睡的极好。
顾微凉不由失笑,起身将姑娘抱起,绕过屏风,里头便是一张檀木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