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诡谈社(13)(1 / 4)

凌晨三点, 梦开始了。

盛夏的天空澄澈如洗。一排低矮平房前,溪水从山上一路流淌下来, 经过石头的过滤,清澈可见底。

那个女生就站在那里。

刺眼的阳光落在额间,她的眉目被光晕所遮挡。只有一头过了腰的长发垂下来,黑得像墨;肥大的裤脚松松挽着,下面一截小腿,细瘦如竹竿,撑不住身体般地左右摇晃着、颤动着

“过来啊。”

她回过头, 笑着招手,一滴水光溅在脚踝上, 变作陈旧的红色。

他低头,看到自己肉滚滚的四肢, 手上提着蓝色的塑料小水桶。水桶里放着绿色的铲子、圆形的沙筛、洒水壶。

那是一套劣质又常见的儿童沙滩玩具,贴着泰文奥特曼的头像。

“过来啊, 嘉禾”

她又喊他, 一串清脆的笑声。

他想起来了, 他们要抓蝌蚪的。

“我来了”

他迈开腿, 影子在脚下飞快地跃动、撕扯,越变越长,越变越庞大。

哗啦一脚踩进水里, 他感到刺骨的寒冷,血液都被冻住。

而她出现在遥远的另一条水沟里。

“过来啊。”

“快过来啊, 嘉禾。”

他说“等等我”

可身处的水沟瞬间变作污浊的沼泽, 迅速漫过膝盖、大腿、屁股,困住他,动弹不得。

“等等我”

他奋力地挣扎着, 大叫着,腥臭的泥泞终于涌进鼻腔。

天空灰暗下来,他安详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淹没。

被撕裂翅膀的蜻蜓蝴蝶拔掉后腿,草蜢从红色、圆形的嘴巴里流出绿油油的血风筝他们把蝗虫丢在一边,看到密密麻麻地蚂蚁爬满它的身体台风洒了盐的蚂蝗痛苦蠕动忘记埋葬的小鸡,眼眶里钻出很多很多白色的虫子

模糊而狂乱的画面不断交错,一切都在扭曲,扭曲。

雨好大的雨打雷,闪频的电视机,他躲在被子里她唱新学会的歌雪绒花雪绒花每天清晨欢迎你小而白纯又美总很高兴遇见你破碎的歌曲,不要不要这个她说好虫儿飞虫儿飞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你在思念谁你在思念谁

歌声抚慰恐惧的幼小心灵,他很幸福,他很安全。

他在怀抱里深深睡去,在一片的花白的世界中醒来。开始跑。

呼哧呼哧喘气,沿着楼梯往下跑。一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抬起头来,那个女人竟然没有脸。

“啊”

他吓得推开她,继续跑。

无尽的旋转楼梯,漫长的奔跑,到处都是同样的无脸女人

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到处

他不要命地摆动双腿,狂奔,一直到台阶崩裂,跌落底层。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看着自己被成千上万个无脸女,一摸一样的长发,一摸一样的雏菊碎花长裙。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梦。

对,他在做梦。

那她就在这里,一定就藏在这里

“你是谁”

视野一暗,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遥远而朦胧。

他知道她要走了,焦急地喊“不要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她只是笑,一如既往地报出六个数字223712

接着水流倾斜,再一次吞没身体。

他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于黎明前醒来。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昏暗无光。空调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停止运转,枕头、被子都被汗浸透了。

他倏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捕捉到打开的房门、门边深黑的人形轮廓,跳下床来。

“妈。”

他双眼失焦,迫切而茫然地问“姐呢我姐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说“下次多吃一粒药再睡。”

“妈,我问我姐”他失控地质问“我姐呢我姐到底在哪告诉我”

“说了很多遍了,”对方的表情毫无变化,声音没有起伏“你没有姐,从来没有过。”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顿时无力瘫坐到地上。

遍体生凉。

周二上午,社挨完揍又开始飘长提出要办一个庆功宴,用来庆祝社团开张大吉,顺便补上新社员欢迎会。时间定在晚自习后,校门口集合,全员不见不散,不接受任何请假。

“”

估计要折腾到很晚,还是趁着午休把澡洗掉比较保险。

抱着这个想法,放学后,姜意眠没去食堂,直接回了寝室。

前头说过,学校里鬼怪众多,夜晚的女宿舍堪称它们最爱宠幸的地点之一。因此洗浴间晚上空荡荡,白天挤破头。要想安安稳稳洗个澡,必须牺牲午饭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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