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之后,皇城的夏日愈发炎热,虽说各宫皆植花草树木,但暑气日盛,冷热交替之间有不少人风寒生病,朱厚照也没逃过。
加上朱寘鐇造反一事,宁夏一边与顺天相距甚远、消息阻隔甚多,始终不知如今具体情况如何,算来他继位至今不过三年多,竟有藩王胆敢造反,说出去也不大好听。纵使朱厚照时常自信于局面尽在把握,却还是难以避免担忧,嘴上还起了好几个火泡与口疮,每日疼得厉害,还是夏灵瞬用蜂蜜裹了面粉,时时给朱厚照敷着,朱厚照这才觉得好一些了。
碍于菜菜也在,朱厚照风寒正盛,只好自觉隔离去后殿一人休息,每日的视朝也免了,但还要时常召内阁李东阳等人询问对策。
夏灵瞬给他缝了个布制口罩戴在脸上,免得他把内阁众人也都传染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除此之外,朱厚照还穿了一身略微厚实的衣服,免得身上发冷,还能闷些汗出来。
首辅李东阳看见朱厚照这副打扮,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道“万岁,您这是”
座下杨廷和、焦芳、杨一清等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朱厚照只露一双眼睛的诡异打扮面面相觑。
朱厚照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是皇后特意所制,此物名为口罩,乃是棉布所制,可隔绝部分气息,免得朕来内阁问策时传染给诸位。至于这厚衣物也是皇后叮嘱,大风刮过,极易加剧风寒。”他说完又咳了几声,无精打采地开口道“朕再坚持一阵子,你们有什么对策说就是了。”
内阁众人将自己的建议说了一边,朱厚照一一听过,道“朕记得驻守宁夏的有总兵官及副总兵还有游击将军等人,事到如此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杨一清刚从宁夏回来不久,对此很是熟悉,接话道“宁夏偏远,消息难免不甚通达,宁夏总兵官为姜汉,此人正直不阿,若无消息,怕是已经为人所害。至于副总兵杨英与游击将军仇钺,前些日子带兵出御鞑靼,恰巧不在宁夏,也真是因此,贼人方敢借机发动叛乱。”
朱厚照只觉得嘴上的疮疼得厉害,不
由自主想到了夏灵瞬的蜜糖,好半天才又扯回道“如今消息不畅,不知宁夏如何陕西按察使王守仁,叫他领军西讨。”
杨廷和似是有微词,道“王守仁任陕西按察使不到一年,资历尚浅,万岁贸然委以如此重任恐怕不妥。”
“若论临近,当属固原,朕记得其总兵官曹雄拥兵众多。固原与宁夏相近,若其得消息,必然率兵平乱。”朱厚照接过孙吉递来的茶,拉下口罩勉强饮了一口,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好半天才道“正因王守仁资历尚浅,才派他去今日不做、明日不做,何日才能历练出朝廷栋梁待到将来皇长子继位吗至此万事误矣。”
众人闻言都有些诧异。
在群臣心中,朱厚照始终是那个行事不羁的东宫太子,登基之后也时常做些荒诞之事,即使大婚之后有所成长,一时间也难以扭转他的形象宠信刘瑾、赶走王岳、刘健和谢迁等人,实在不大像是个贤明君主。
今日他也没了往日里的嬉笑宽和之状,指点江山、言辞犀利,倒愈发像一位顶天立地的九五至尊了。
不过这样的形象也并未坚持太久,朱厚照又半带戏谑,道“怎么,你们要炼丹成仙、长生不老吗要是能行,朕就不派他去。”
李东阳闻言微微一愣,似是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杨廷和无奈,道“臣不敢。只是望万岁多多斟酌。”
“就这样吧。”朱厚照将口罩拉了上去,这才轻声咳嗽,他正准备起身,又叮嘱道“既知宁夏与顺天相距甚远,便更应当注意消息往来畅通,如此贻误军机,只怕胜仗也要打败了。内阁诸位看看该如何办才好,以朕之意,军机往来与农事都理应另设一司执掌此事。你们好好想想,早日给朕一个答复。”
“是。”
朱厚照正要走,李东阳又忽然开口问道“万岁,叛乱的檄文该如何处置”
朱厚照身形一顿,倚着一旁服侍的内官,闷声开口道“你想问刘瑾是么”
李东阳不言,只是躬身行礼。
朱厚照有些头昏,轻叹一声,道“如今边关卫所大多离散,你们可知是为什么”他见内阁众人不说话,道“刘瑾行事虽偏
激,但却有成效,朱寘鐇叛乱是为何不正是因为刘瑾整理军屯一事抢了他的田地难不成你们也要和朱寘鐇站到一边去”
他身体本就不大舒服,此时心绪激动,额前出了许多虚汗,只能勉强支撑,道“在座都是我大明栋梁,朕肱骨之臣,还有教过朕读书的先生、师父,你们应当比朕更清楚卫所乃是太祖时所设,太宗时最盛,如今却一撤再撤,兵官们更是肆意倾轧普通军士的田地,致使卫兵纷纷逃兵,若是长久如此,鞑靼南下谁来抵挡边关百姓谁来保护祖宗基业谁来挽救国不成国,你我还做什么君臣”他说完忽觉一阵晕眩,索性闭上眼没了话音。
乾清宫内一片寂静,乳母哄着菜菜去玩,夏灵瞬则听怀信说起打听来的安化王叛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