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几个身着宽袍大袖玄色海青的僧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见着他们三人,便是一声阿弥陀佛,“三位施主不知道是哪里人,又从何处来”
太二扫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我们是无意中落了水,被洪水冲到这里来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否借宿一晚”
领头的僧人年纪较大,戴着观音兜,微笑道,“这里是府城东郊的东城山,山上有座玲珑寺,我们都是寺里的僧人,借宿当然可以,最近也有不少像你们一样顺水而来的施主,也都宿在寺里,不过条件简陋,几位施主将就将就。”
“师父客气了。”太二谢道。
三人随僧人上了山。
虽然刚才那位老僧表现得很客气,薛青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几个僧人还有拿眼偷看她的,虽然并未流露出什么邪念,但也让人不快。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虽然衣服还湿着,但有太二的外衣套着,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她披着男子的外衣,这些僧人觉得看不顺眼
玲珑寺的风景倒是很不错,山脚下有一片翠绿竹林,茂竹修长,遮天蔽日,竹影婆娑。
山上也是树木葱茏,玲珑寺掩映在茂林修竹之间,古木参天,寺院殿堂沿着山势向上,由低到高,呈阶梯式分布,错落有致。地面青砖碎石覆着绿苔,感觉甚是古朴。
薛青迟还以为这玲珑寺有上百年历史了,然而据老僧介绍,三十年前,大夏国师云游至此,见此地山明水秀,于是命人盖了玲珑寺,又收了若干弟子,在此修行了一阵子,后由弟子接任住持。
因有国师加持,寺里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府城里许多人家都会来上香祈祷。
年初一上头香更是争破头,各节日也人声鼎沸。
不过薛青迟没看到寺里有什么香客,估计是连日大雨,山下又有洪水阻隔,所以没人到寺里来。
玲珑寺的建筑大体可以分为两个区域,主体区域是沿着中轴线的建筑,从寺前的佛塔到天王殿大雄宝殿之类的佛殿到法堂罗汉堂,附属区域,即僧人的僧寮和香客的的客院都在主体区域右侧。
老僧没带他们逛寺里的殿堂,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客院。
他看着他们三人解释道“我们寺里的客院分为东院和西院,东院住着男客,西院住着女客,所以三位要分开住着。”
太二沉着脸,没说话,握着薛青迟的手紧了紧,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愿意和薛青迟分开。
除了那次被任氏调去府城买药,他还没和娘子分开住过,凭什么这座寺庙要求他们分开。
薛青迟就知道太二肯定不乐意,她咬耳朵小声道“我们就住一晚,明天就走,你要是不放心,夜里再悄悄过来找我。”
太二这才答应下来,三人分别被安排到东西院的房间去。
东院什么情况薛青迟不知道,不过西院应该有二十来间房,每个房间都分了内外间,想必平日留宿的女客也都是富贵人家出身,随身带着婢女,主人住里间,仆人住外间,方便服侍。
里间的案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摆着白瓷瓶,瓶子里插着几朵山花,添了些许生气。
床铺也都干净整齐,房间里还有炭盆,应该是冬日才备的,此时大概是为淋雨湿身的客人考虑,所以这个时候也把炭摆上了,好让她们烤一下衣服。
薛青迟正穿着浑身湿衣不舒服,关了门窗,唤了杜若一块进来烤衣服。
再说太二,到东院认了认给他安排的房间,衣服也没烤,借了个火折子,就出去了。
在他走出房门那一刻,对面房间也有人开了房门正要出来,然而,只是打开了道门缝,瞥了太二一眼,立马又关上了。
等太二往院门口走了过去,那人才又把门拉开,站了出来,他盯着太二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眼里恨不得迸出毒箭来,把太二钉死在地上。
这个人,别说一个侧脸,一个背影,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太二
若太二与薛青迟在此,定会认得,这个人正是廖荣。
不得不说,人体潜藏的力量是巨大的。
廖荣前几日还瘫在床上,便是逃亡也只能被担架抬着走,放木桶里漂着,在经历了家人全部罹难的悲剧之后,他漂到东城山这里。
为了活下去,他从木桶里爬了出来,不顾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咬着牙忍着痛硬生生站了起来,随着发现他的僧人回到寺中,住进了东院。
一个被巨大的悲痛和绝望笼罩的人,陡然间见到自己的死对头,顿时犹如旱地遇雨,枯木逢春一般,瞬间焕发出无数生机。
廖荣简直激动得想要大喊大叫。
老天爷一定是为了让他手刃仇人,这才把太二送到他面前
而且只要太二在这里,和他形影不离的薛青迟肯定也在,没想到,薛青迟最终还是得落入他手里。
因为薛青迟而吃过的苦,他要她一一还回来,一辈子奴役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