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鱼肚翻白,罗氏一家人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高家庄人,吓了一大跳。
那些高家庄人就像是看到了贼,一个个用恶狠狠地目光盯着罗氏一家。
魏金魏银都怕了,魏大友道,“大家有话好说”
有人笑哼一声,“你们这又是做什么想偷东西吗”
“哪有偷东西我们是来寻闺女来了”罗氏赶忙撇清。
“天不亮就来寻闺女,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样的”
罗氏咽了一口吐沫,思绪一转,大声问道,“这院子不是哑巴的院子吗人呢我闺女呢”
“你闺女跟哑巴走了”
话一出,罗氏一家人都愣了,罗氏急急问,“去哪了”
高家庄的人全都笑起来,却不告诉罗氏,“你闺女怕你家不让她安生过日子,和哑巴搬走了”
怎么会这样
罗氏脸都白了,魏金魏银哎呦个不停,魏大友又是叹气。
这时,那老仆从人群里挤过来,到了一家人脸前。
“什么意思没有闺女”老仆质问罗氏。
罗氏忙道,“一时走没影了,还能再寻回来的”她说着,顾不得许多,往高家庄人里问去,“快说呀,我家闺女在哪你们是不是我把闺女藏起来了”
“我们可没藏你闺女是你闺女自己要走的她怕你们再把她卖了”
罗氏一听,急了起来,“谁把她卖了我是给她找了个好人家享清福”
“享清福给人做妾享清福好好的闺女被人生生打掉两颗牙你们还敢让她做妾呀”
高家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小莺的遭遇,罗氏冷汗都冒了出来,魏金魏银起初还试图辩解,被人一口吐沫啐到脸上,“你们妹子拿命换来的钱,你们倒是娶妻生子用的心安理得一次不够,还要再卖一次是不是”
魏大友蹲在地上抱着头,魏金魏银被人啐在脸上,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倒是罗氏被人问了几句,哭了起来。
“我两个儿子没钱娶媳妇,闺女嫁人换点聘礼怎么了那哑巴想娶我闺女,拿聘礼来呀”
高家庄人可都笑了,“拿聘礼救你闺女一条命算不算聘礼你家闺女没嫁妆,哑巴只当哑巴了,都没提,别忘了你家闺女到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呢”
罗氏却不管那么多,“同你们有什么关系把我闺女交出来”
高家庄的人都是摇头,有个声音洪亮的妇人盯着罗氏道,“你家闺女想跟着哑巴过安稳日子,她说了你不信,如今搬走了,你还来闹,有你这样当娘的你要是还想要这个闺女,趁早走人,过几年自然回去认你,若是不想要,你也最好弄明白,这边没有你家闺女你家闺女早就死在吕家了死了”
那妇人说完,见罗氏还要再说,又补了一句,“这是你闺女的原话”
罗氏倒吸一口冷气。
“妮子死妮子怎么这么狠心连爹娘都不要了”她呜呜哭了起来,魏大友父子三人都愣愣站在院子里。
老仆上前揪了罗氏,“聘礼你都收了,我们可不管这么多,人呢”
人呢
罗氏一边看着嘲讽着谩骂她的高家庄人,一边看着那老仆,听老仆一件件数家里那些满满当当的聘礼,罗氏忽的闯出院子与高家庄人扭成了一团。
“都是你们骗她我的闺女不用旁人管你们把她交出来交出来”
高家庄的土路扬起一阵风沙,小莺站在不远处土丘的树丛里,把一切瞧得一清二楚。
她脸上似喜似悲,看着和人扭打在一起的母亲,看着不停与村人吵骂的两位哥哥,看着抱头蹲在墙角的父亲。
“三两,”她说,“死了一次又活过来的女儿,连三两都不值”
魏铭又想起了前世的小莺,小莺前世嫁的那个男人好像已经开始议亲了,那是个老实人,说话都不高声的,以小莺如今的情形,只怕人家不敢再娶。
高家庄村吵成一团,小莺静静看了良久,看到魏大友被一群妇人指着头皮骂,看到魏金魏银都被撕扯得站不住脚,看到罗氏头发散乱得捂着脸哭泣,小莺忽的笑了,伸手抹去脸颊上的眼泪,转过了身来。
“木子,帮我取一个新名字。”
李初。
姓取自国姓李,名取初。
关于魏莺的一切都被折叠碾碎,丢进垃圾堆里焚烧掩埋。
李初是扬州人,是苏玲婆家远房的表妹,夫婿死了之后被夫家不容,寻着苏玲到了安丘,如今同万音一起做针线。
李初针线比万音做的好,养伤的一个月里,为小乙从头到脚做了一身新衣裳,小乙接了她的衣裳,甜甜地喊她初初姐,田氏在旁摸了泪,拿给李初一个小荷包。
李初不要,田氏掖到她腰间,“是给你的工钱,以后你靠自己吃饭,做多少活,吃多少饭,工钱记得拿着”
荷包不轻不重,李初收了下来。眉毛上的疤脱落,粉红色的新皮肤慢慢长了出来。
万音、苏玲和苏家老两口轮番上阵教她扬州话,待到日子进了六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