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起身拭净了残妆,挽起发髻,见窗下的案头上搁着一卷毛诗,随手拿起来翻看。
曹氏虽是寒门,却以诗书翰墨传家,曹节受父兄熏陶,自小便认字读书,这本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如今再度翻开,只觉一字一句、一辙一韵,咏叹的皆是她的情深缘浅,爱而不得。
曹节看着看着,便又悲从中来,落下泪来,哭了一会儿,便摊开宣纸,磨了墨抄诗。
初秋的清早,天高气爽,风轻云净,檐下的铁马微微颤动,发出叮叮清响,鸟儿在高深的宫墙外啁啾,愈衬得宫苑幽幽。曹节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
这时,却遥遥地传来一声吆喝,因着离得远,听不出吆喝的是什么,只听得是宫里内侍的腔调。
曹节手里的笔一抖,上好的御墨便在纸上洇开了一团墨晕。曹节略有些懊恼,弃了那张纸,重又提笔抄写,那吆喝声却又响了起来,这回听得清了,喊的是“贵人回宫,闲人避让。”
曹节心下厌烦,不由得停了笔。那吆喝声越来越近,内侍的声线又尖又亮,一迭声地喊着“贵人回宫,闲人避让”,像是接连不断的鼓点,一下下狠狠地敲击在曹节的心上。
曹节越来越烦躁,终于忍不住摔了笔,跑出宫门喝道“吆喝什么吵死了怀了孕便耀武扬威的,生怕人不知道是怎地”
曹华从长秋宫定省回来,坐着皇后亲赐的凤辇,由一队内侍引着,正从曹节的宫门外经过,见此情形,便示意停轿。打头的内侍道“节贵人这是作甚一大早的,好大的火气。华贵人怀了龙嗣,皇后娘娘高兴,特赐她乘凤辇出行,一应仪仗遵同后制,小的也是奉命办差。倒是贵人您,明知华贵人有孕,却称病不来贺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嫉妒呢”
曹节见他有些面熟,认出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小黄门,昨天来自己宫里报信,自己还命人重赏了他,今日一转脸,便替曹华打起了仪仗,还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曹节恼怒已极,气道“一个贱奴,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彩桦,给本宫掌他的嘴”
彩桦应诺,上前扯住那内侍,便要掌嘴。内侍忙护着自己的脸,转头向曹华告饶道“华贵人救救小的,小的也是替贵人出头,才如此的小的挨打不要紧,只怕落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脸面”
曹华便道“阿姊,饶了他吧,他毕竟是陛下的人,阿姊若是嫌吵,我让他不再吆喝了就是。”
曹节正在气头上,她越是退让,曹节越是恼恨,嘲讽道“你少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嘴脸来,让人看了恶心你我同为贵人,本应平起平坐,你为何坐在辇上与我说话怀了孕便高人一等了么”
她话说得难听,曹华也不免沉了脸,却还是示意落轿,起身下了凤辇,向曹节略施了一礼,便又坐回辇中,吩咐道“走吧。”
打头的内侍便也起身,打起仪仗,扬声道“贵人回宫,闲人避让”白了曹节一眼。
曹节却只是狠狠地盯着曹华,忽然冷不丁地笑道“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还真当陛下宠你呢”声虽不大,但宫闱僻静,仍是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曹华的耳里。
曹华心中奇怪,示意停轿,道“你说什么”
曹节走近凤辇,仰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你不过是谢舒的替身罢了,你真以为陛下爱的是你么”
“谢舒”这个名字,触及了曹华深藏于心底的隐痛,她忽然害怕极了,道“你胡说”
曹节见她慌了,深感快意,冷笑道“我胡说你仔细想想,你与陛下初见的那日,是不是在去岁冬节的宫宴上你当时穿了件与谢舒一样的衣裳,陛下将你错认成了她,这才与你相识,否则你以为陛下看得上你么”
曹华蓦地记起那日,刘协站在身后,见她回头,微微愕然道“怎么是你”当时没有多想,如今再忆起,却是心惊不已。
曹节只看曹华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得逞了,她开心地笑了起来,越来越癫狂,自打入宫以来,她从未这样开心过
曹华拼命抑止住眼底的泪水,吩咐道“去陛下寝宫我不信我要亲自问他”
宫婢内侍们都不明白是怎么了,一时面面相觑。曹华断喝道“去陛下寝宫”
宫人们这才乱糟糟地调转了凤辇,向着皇帝宫中去了。
因着曹操出征,政务清闲,刘协晨起无事,正在殿内读书,听闻内侍禀报曹华来了,忙迎出来,握了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朕正想待会儿去看你哩。”
曹华的掌心冰冷,淡淡地从他手中抽回手,道“臣妾有话想问陛下。”
刘协一怔,见她似与往常不大一样,便道“你问。”
曹华还未开口,眼底便蓄起了澹澹的泪光,她定了定神,才颤声道“陛下一直以来,是不是把臣妾当成谢舒的替身”
刘协先是愕然,旋即避开她的目光,别过了脸去。
心底的恐惧被毫不留情地印证,曹华几近崩溃,忍了多时的眼泪汹涌地滚落,她再也顾不得等级尊卑,扯着刘协面对自己,嘶声道“冬节那日,你原是把我认作了谢舒,是不是你心里想的既然是她,为何要纳我为妃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