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天光乍亮,屋子里渐渐亮堂起来。夏之余躺在床上睁开眼,怕吵醒陆沅晴,没敢翻身。
她这两日休息得好,对睡眠的需求并不多,且有满腹心事,是以早早就醒了。
是啊,可不得有心事嘛,今天再不把那两个人带走,她就仅剩一天好活了,怕是明早见完太阳最后一面,她就得死。数着时间过日子,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睡得着
陆沅晴也早早地醒了,刚发生那么多事儿,心里烦得很,身心劳累却根本睡不踏实。她头有些疼,但还得赶回镇子上开店,见女儿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一番,留了早饭和字条便匆匆离家。
门合上的声音一响,夏之余就猛然睁开眼,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内心狂刷弹幕我妈出门了我妈出门了我妈出门了
她虽然闭着眼睛,但神识一直跟着陆沅晴,她做什么自己都看的清楚,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走了
夏之余开心地想蹦起来撞屋顶
她怎么忘了,这个时候的母亲是要每天去开店的那就意味着她有大量独处的时间她盘腿坐床上,兴冲冲地拿出录牌查看,看清后动作却一滞,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还、还有一个名字呢”
钱卓新的名字不见了
为首的两块儿木牌本应是钱卓新和孙熠的,但现在只有孙熠的录牌尚在,余下的录牌却块儿块儿光洁如新。
夏之余头皮一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是有别的灵司带走了钱卓新,根本没有等她去收。那孙熠的魂,就必须尽快她不敢耽搁,匆匆冲到客厅抓起桌上的字条看也不看,朝睡衣兜里一塞,披上黑袍挡住睡衣,便冲出家门。
第一次上天的夏之余没什么心情感叹飞天的感受,也并不想回答“飞天是种怎样的体验”。风吹得长袍猎猎,“呼呼”作响,她坐在勾魂链上看陆沅晴出门前给她留的字条余余,早饭热一下再吃,妈妈去开店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要是精神好点儿了就看看书。
视线落在“看看书”三个字上,她没忍住笑了。
悲恸的哭声隐约传来,夏之余正了正心神,小心地收好字条,落在这户人家门前,一时之间有些不敢进去。
哭得真可怜。
男男女女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其中有道女声尤为牵动人心,似乎是用全身力气在哭嚎。这是老小区的一户人家,对门还贴着过年时红底黑字儿的对联没撕,这家却办起了白事。夏之余鼻子一酸,穿门而过。
不大的客厅里设了灵堂,摆着棺材,桌案上放着遗照香烛供果,一头发斑白的老人趴在棺材上哭着,死也不肯撒手,夏之余在门外听到的哭声就是她的。旁边的中年人是她的儿子,眼睛通红,绷着一张脸去拉她的母亲。其他人各个面露哀伤,哭得说不出话的两个女人是她的女儿。
“老孙,你咋地就丢下俺一个人啊,你没得个良心啊”
孙熠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两手背在身后,想要伸手碰碰她,却碍于老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一靠近他就疼得龇牙咧嘴。
很快,孙熠就注意到了夏之余的靠近。
来人一身黑袍,整个身子都掩藏在黑袍之下,带着帽子看不清脸,孙熠张张嘴,竟是一下子没能发出声来,“你、大人,您是来,是来接我哒”
小老头朝她伸来的手臂细瘦,微微颤抖着,半晌才把这句话说完。
夏之余眼睛也红了,差点哭出来,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哦,好,好好,”孙熠哑着嗓子点点头,“您,您能不能等一会儿我,我想再留一下,一会儿就好。”说着,他目光不舍地看向趴在棺材上的人。
夏之余是真的说不出话了,眼泪掉下来就落在空气中化为青烟消散,她动作略生涩地捏了手决,隔空打入老人颈上的玉坠。孙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跨大步站到老妇人身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背,“妙妙,妙妙啊,妙妙不哭啊,”
孙熠蹲下来抱着妻子,头碰着她的头,一手在她后脑抚摸。老人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她儿子,“立业,你爹回来了,你爹回来了”
“妙妙,老孙在咧,嘿嘿,你说嘛子个撒话咧,你好好地活,好好地活啊”老头抹抹泪,“俺走哩啊,俺走哩啊”
“老孙,孙熠孙熠”
“妈,爸、爸走了,爸真的走了”长子悲恸,但他更担心母亲的精神状况。家里已经走了一个了,不能
不能再失去一个了啊
老头撒开妻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明明妻子什么都看不见,却仍能准确地对着孙熠的方向伸出手,试图挽留。
老头走走又顿住脚步,手指在自己脖颈上比划,“大人呀,你刚刚那个啥,就是那玉坠子以后还管用不”
夏之余明白过来,他大概是担心那玉坠以后不能护他妻子周全,便又点点头,心里更难受了。孙熠放下心,连连点头,双手合十冲她拜拜,“那就好,谢谢大人啊,大人,我们去外边儿,去外边儿吧。”
孙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