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的年兽刷新数量好像越来越少了,咱们换个地吧”
方舟目送玩家离开,没有跟过去。
他回头看了眼居民区。
依旧是窗户紧闭黑洞洞一片,似都无人在家,可那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一道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伫立窗前,沉默地望着后山。
方舟无法分辨他们的表情,但当他的目光不经意与其中一户居民撞上,能感觉到一瞬间寒冰刺骨的冷意,似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刷一下拉上了窗帘。
年兽,在民间传说里是屠村的凶兽。
玩家们帮忙斩杀年兽,照理来说,是在帮助居民,但这些nc却反而像对玩家的行为充满憎恶
方舟收回视线,走过淌血的土地。
遍野的兽尸堆积在喜庆的红色碎屑里,有种讽刺感。
这些怪,真的只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批量产物
甚至,这真的只是一组组数据造就的虚假生物吗
是的,现实里不可能会出现年兽这种虚构生物,想也知道是假的。可方舟突然想到第四封信的内容失去故土的死灵将在诺亚方舟重获新生,争当刽子手的人类对自己的恶行一无所知。
如果信件所言不假,那窥见的这一角冰山下,隐藏在诺亚方舟里对人类满怀的恶意与戏弄,已昭然外露。
方舟想着,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血染的泥泞,经过那只红角年兽,走远几步又停下来。
回首。
看见在寒风里冻得宛如死肉发青发紫的年兽。
眼前遮挡物已经被风卷走,露出不肯瞑目的兽眸。
先前的不甘与怨愤早已消失无踪,似换了只兽般,睁着双无机制的眼,冷漠注视着这个世界。
月辉洒落于它的脸、它的眼,似覆上层金属光泽,有种格外理性而冷沉的感觉。空洞的巨眸里漆黑一片,宛如广袤无际的黑洞般,见之深,而感其威慑;因未知,而心生恐惧。
而那无可探究的黑洞里,又似有什么格外蓬勃、壮大。
是求生欲吗
方舟不太清楚自己这一刻到底在想什么,也无意细究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等他饱受寒风欺凌而回过神来,已经重新走回年兽身旁,意识到自己正脱下披风。
能够把方舟从头包到脚的披风,只足以盖住年兽一只腿,然而方舟盖住了年兽的头,遮住它的眼。在回过神之前,他已经下意识想合住它的眼,可无一例外失败了。
方舟理解它为何宁死不肯闭眼,但他希望世界最后映在它眼里的画面,是一片安然沉寂,而非血流成河的残酷一面。
“妈妈,那个叔叔在干嘛呢”
一个烫小羊毛卷带发箍的富家女孩牵着母亲的手,奇怪地瞅着方舟。
母亲捂住孩子的眼,似乎觉得血腥画面对小孩太不友好,抱怨了下游戏公司怎么也不知道把这些兽尸自动清理掉,一边解释道“叔叔是可怜年兽死了呢吧。”
一边皱眉拉着小孩离开,“恬恬,这边太乱了,我们换个地放鞭炮、看年兽玩好吗”
女孩乖巧点头,走了老远,还扭着脖子回首,看着已经起身的方舟,“妈妈,叔叔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年兽了呢,但是有点笨,居然只盖头,不盖身体。不过叔叔可真善良啊”
“是啊,叔叔真善良。”母亲点头附和,拉着女孩快步离开。
不过看那不以为意的样,大概打心眼想说的是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居然同情一团数据
方舟离开后山范围,沾在鞋底的血污自动清理干净,仿佛连带着那些残酷画面都一并从玩家记忆里销毁,恢复光鲜体面,步入繁荣热闹的商贸区。
方舟并不知道,在他走后,狼皮盖头的年兽在黑暗里缓缓眨了下眼睛。无机制般的兽目似划过电流,“滋啦”一下,随睫毛颤动,渐渐恢复神采。
那是一种世间万物都不配入眼的,极端傲慢。
转瞬、即逝。
似是理性退却,本能再次居上,死前的不甘与怨愤重新充斥兽眸。
它耸耸鼻子,嗅着披风里陌生的人类体味,露出一丝迷惑,不过马上就来不及深想了。
有跫音渐近,嬉笑的玩家突然扬声道
“你看,那有件皮草大衣该不会是掉落的装备吧”
“要是装备早被捡走了,还等你捡漏”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掉落延迟,被人漏掉了走,过去看看”
年兽晃晃脑袋,撑起遍体鳞伤的兽躯,刁起皮草,摇摇晃晃跑开,在玩家猛然提速的追赶中,狼狈逃窜。
方舟再次经过茶馆,队伍短了一大截。
还无睡意的方舟便排到队尾,在玩家们絮絮叨叨的闲话里,了解到日常级狼来了任务是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一包间一局,限时十五分钟,一杯茶的功夫。
不过前五十免费任务名额已经用完,现在接任务都要付出劳力。
“什么劳力”队伍里有